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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柔|王方】陇头云FIN.

感觉好像只要有方万儿出场,就本能没办法刷其他CP了。

悲桑。



【王柔/王方】陇头云

 

注意:此唐柔是个武侠小说里的汉子,见于温瑞安小说《神州奇侠》正传之《剑气长江》,非《全职高手》唐柔。拉郎只因为一时冲动,想起这个巧合觉得好玩。

 

唐柔发觉少年在跟踪他时,其实并不怎么生气。

他只是惊喜,惊喜于蜀中这片地面上居然还有敢跟踪他的人。

当然他不知道,对于对方而言,他确实不是什么跟不得的人物。

——因为对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这时节是早春,爱俏的浮浪哥儿都应时地穿件松花夹袍,区别只在穿得好看与否。唐柔不能免俗,而他是个腰细腿长的练家子,身段峭拔,当然是穿得好看的那一类。

少年在人群里跟上他,亦步亦趋,穿几条街,又过几条巷,眼光一直追着他背影,非常笃定安然。唐柔走得很快,没甩下他,反而差点被那两道目光在背上戳出几个洞来。

他于是做了个决定。

少年跟到一户人家后院时,终于不见了唐柔的踪迹。他不慌不忙,停下来负手思考了一下,对着粉白院墙叹口气,又老气横秋地摇摇头。

唐柔的声音从墙头上传出来:“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他随着声音翻上墙头,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像是很怕被人误会了声音的来处。

毕竟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像女人了。

而他一双看似空空拢着的手里,已经攥满了唐门毒针。

名满天下的唐门毒针。

也是没有毒的唐门毒针。

少年眯着眼睛瞧他,说:我叫王杰希。

这个名字对唐柔而言当然并没有任何意义。所幸王杰希立刻作出了解释。

王杰希说:我有个师哥,和你很像,跟我生气之后就跑了,说不定是一赌气回了京城,也可能是跑丢了。

这个解释实在不能让唐柔满意。他开始觉得这少年大概是疯了。

可疯子又不见得会穿十两银子一双的小羊皮靴,戴价值千金的镶金玉龙玩月绦环,更何况他那双手格外干净而稳定——唐柔知道,只有几种人才会时刻注意手的干净和稳定:名医、用毒的高手、以及暗器名家。

所以唐柔白里透红的脸蛋渐渐开始泛红,不完全是紧张,基本还是生气。

即使颠三倒四地坐在墙头上,他也是个干净秀丽的哥儿,脸一红,就更显得好看。

王杰希仰着头看他,毫不掩饰眼光里的赞美。

唐柔就更生气了。

即使是唐门外系,他也是外系的嫡亲,更何况他还有三个值得骄傲的结义兄弟,以及唐门子弟普遍并不缺乏的骄傲。

唐柔一向都很骄傲,虽然他不算很出名,也不是很能打,但唐门子弟应有的骄傲,他一点不少,非但不少,或许比同辈兄弟还更多一些。

所以他掌心里紧握的针已经准备出手了。

王杰希忽然说:“我知道你是谁。”

他说你应该是唐柔,唐门年轻一辈里的名人,锦江四兄弟里的老四。

他说传言没说错,你的声音果然很像女孩子。

他想了一下又补充并安慰唐柔:其实你也不用介意,毕竟你长得也不是很像女孩子。

“也不是很像”的意思,就还是“有点像”。

所以唐柔生气了。

他一生气,就决心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一点教训。虽然小鬼穿的很好,看得出来出身大概也很拽。

但更拽的是他的武功,确切说是轻功。

唐柔发出的针是唐门顶级的配备,有一个非常动人的名字叫“无边丝雨”。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最擅长笼络人和迷惑人的,难道不正是温柔的梦,与缥缈的愁?

飞针出手的时候,唐柔就开始微笑了。他没想射死这少年,只想让他尝点教训,让他晓得唐门子弟不是可以逗弄的。

然而王杰希让他吃了一惊,飞针出手的同时,王杰希就动了,他动起来的姿势,比飞花和丝雨更轻,甚至比唐柔的名字更柔。

唐柔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轻功,那不仅不像一个小孩子能使出来的,甚至不像一个人能使出来的。

如烟着水,似雪拂眉。

王杰希重新落回地面的时候,所有的针也一根不剩钉在他脚尖前的地面上。

他看着那些针,重新抬起眼睛,唐柔这才注意到,他左边的眼睛比右边要大很多,看上去有点像个不伦不类的小妖怪。

但以他这个年纪来看,能使出刚才那样的轻功,说不定真的是个妖怪。

王杰希口齿清楚地说:“你果然是唐柔。”

我听说唐柔是唯一不在暗器上淬毒的唐门子弟,传言果然还是没错。

这个“还是”就很让人生气了。

唐柔提起了十分的警惕,问他:你究竟是谁?

“我叫王杰希。”王杰希说,“我是京城人,微草门下。如果你没听说过,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说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一开始只是因为你穿了和我师哥一模一样的衣裳。你们身材很像,发式很像,连走路的姿势都很像。

唐柔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什么姿势?

王杰希说:“拽的二五八万。”

唐柔很后悔去问他:现在你看清了,我不是你师哥,你可以滚了吗?

王杰希想了一下,摇摇头:我想请你帮个忙。

以我师哥的脾气,如果他还在这城里,发现我跟别人混在一起,一定会跳出来的。

更别说如果那个人和他很像,我猜方士谦一定会气掉了鼻子。

唐柔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个龟儿子瞧清楚,老子和你师哥很像?

王杰希说:还是很像。

哪里像?

王杰希想了一下:皮肤很好,都很漂亮。

他又想了一下:都很骄傲。

他有一句话知道不当讲,所以没讲。

骄傲的人,往往都死得很早。

王杰希从腰带上摘下一只沉甸甸的京绣荷包,晃了晃:我们去喝酒吧。你知道这城里最好的酒楼在哪里吗?

唐柔没好气:我知道最好的酒楼的酒窖在哪里。

他说我还知道好酒是不能在酒楼里喝的,要对花对月对灯对水才喝得开心。他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花月灯水四景俱全,就怕你不敢去。

他说鬼城山下月城湖,轩辕鬼谷隐居的清溪庐,不知你敢去不敢去?

王杰希诚实地说:不敢。

他说我师哥多少有点路痴,我怕他找不到我,又要发火。这人发起火来并不恐怖,然则很烦,所以我尽量不去惹他。

唐柔问:如果惹了呢?

王杰希说:如果惹了,就惹到底。

比如如果被他知道我要去闯轩辕鬼谷的清溪庐,一定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所以我就要去闯轩辕鬼谷的清溪庐,并且借这位轩辕先生的屋顶喝酒。

他亮晶晶地盯着唐柔:既然你说那里有花有月有灯有水。

唐柔说:我只是听说轩辕鬼谷是天下第一的工巧大师,做出了一盏很漂亮的灯,名叫十面玲珑九微火。

他说我还听说轩辕鬼谷脾气很怪,每年只把这盏灯拿出来三次,分别是除夕、清明和盂兰盆节,所以现在我们要去,无疑是看不到的,不仅看不到,而且还可能赔上性命。

因为轩辕鬼谷不仅是天下第一的工巧大师,还是暗器大师。

王杰希说:哦。

于是他们就到了月城湖。

王杰希把一坛酒从马背上摘下来,叹口气:好地方。

唐柔把另一坛酒也摘下来,有点高兴也有点不悦:当然是好地方。

他并没有骗王杰希,月城湖果然有花有月有水,花如锦障,月似琼瑶,而水是锦帐幕琼瑶屏衬出的一块柔软翡翠。

只是没有灯。

二十丈外,清溪庐遥遥立在水中,别说没有灯,连一点烛光都没有。

这草庐竟似没有人的。

王杰希喃喃说:“寻隐者不遇。”

唐柔撇嘴:至少隐者的屋顶还是在的。

他盯着王杰希犹带稚气的脸,忽然不太想拿他当个孩子:喂,你敢不敢?

王杰希用较大的那只眼睛瞟向他,忽然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下一刻他已在水上,身形拔起时只像一只白鹤,翩翩无声。

唐柔忍不住喝了一声彩,余音未落,湖水中扑喇喇轻响,水花乱迸,有什么破开水面,疾袭王杰希。

唐柔大惊,手比脑子更快,三颗铁蒺藜脱手而出,两快一慢,飞射黑暗中不知自哪儿来的敌人。

几道黑影极其灵活,吱吱怪叫,躲闪开去。

王杰希人在半空,无处借力,手微微一动,唐柔瞧见淡淡银光游龙般滑过他周身,凌空下击,竟是条长长的银色鞭子。

黑影既要躲唐柔的暗器,又要躲他的鞭子,一不留神便有一个被卷了起来,带入空中,又扑通一声落入湖水。

王杰希顺势落下,稳稳当当踩住了什么,凌然水上,冲着唐柔一点头:“谢了。”

他跺跺脚,眯起较大的那只眼睛,问:你们也想喝酒吗?

唐柔目瞪口呆瞧着他抬手拍开泥封,晃晃酒坛,叹口气:这酒很好的。

说完他一扬手,把酒坛抛向岸边,方才那几道黑影立刻重新跃起,争先恐后扑向酒坛子,一入手就你争我抢,叽叽喳喳滚成一团。

王杰希喃喃道:“买路钱。”

难怪都说这西南地界,宁得罪人,不得罪猴。

唐柔张着的嘴一直没合上,直到王杰希慢悠悠飘回来,踩着的东西砰一声碰上水岸。

满地打滚的猴抬头瞧了一眼,继续争抢酒坛。

王杰希简短地说:“走吧。”

唐柔这才看清,他脚下是独木为舟,还像模像样地附着条青竹篙子。

唐柔想:好家伙,一坛酒换了一条船,没什么好不乐意的。

他忍不住问王杰希:你知道?

这群猴自然是轩辕鬼谷养来难为人的,若不是王杰希这等身手,只怕便不吃亏,也要受惊。

王杰希泰然自若:不过是猴。

他又含住一句不肯说:我家里有只大的,比这些可要难对付得多。

独木舟缓缓飘过月色,飘过星影,飘过静如翠玉的湖面,靠向暗寂无人的草庐。

王杰希规规矩矩上了岸,规规矩矩接过唐柔怀里的酒坛,规规矩矩走到草庐前,忽然伸手敲了敲门。

唐柔几乎要给他弄懵了。

王杰希敲了三下,然后又三下。

唐柔压低声音:“你想干嘛?”

草庐里的声音比他还紧张:“谁?”

王杰希忽然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就特别像个孩子。

这个明明还很年少,却偶尔让人觉得老成得妖异的孩子挺起胸,用一种十分自然而骄傲的口气说了五个字:

“微草,王杰希。”

草庐的门立刻就开了。

开门的瞬间,数不清有多少种暗器劈面而来。

唐柔一惊之下,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站得远,退也来得及,可王杰希就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个酒坛子。

唐柔想:好歹是自己拐他来的,好歹他还是个小孩。

他冲上去,并且罕见地没有在乎自己太像女孩子的口音,大喊了一声:“住手!”

满怀暗器,蓄势待发。

听见他的声音,王杰希仿佛叹了口气。

下一刻,唐柔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拿他当个孩子。

王杰希一反手,满满一坛酒倾泻而出,泼出劈天盖地一片酒幕,荡开大半暗器。

酒幕深处银光飞舞,是他那条完全不知藏在哪里的银色长鞭,牵出一股奇异急促的风浪,很像唐柔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飓风,又冰冷,又狂暴,又凶狠。

他当然不知道,这条鞭子的名字叫灭绝星尘。

在这鞭子的主人面前,星亦如尘。

唐柔忽然觉得有点冷。

关于这个名叫王杰希的家伙,他实在清楚的太少,迷惑的太多。

王杰希毫发无伤地站在门口,冲着漆黑一团的草庐拱拱手:“轩辕先生好。”

他说:我来领我师哥,方士谦。

 

灯燃上了,并不是传说中的十面玲珑九微火。

只是一盏普通的烛灯。

看着眼前气哼哼的轩辕鬼谷,唐柔忽然觉得有点荒谬。

轩辕先生养猴,自己长得也像个猴。

而坐在他旁边的半大少年——唐柔不得不承认——正如王杰希所说的那样:年轻,爱穿,精致,漂亮。

而且一看脾气就很大。

这绝对就是王杰希那个传说中的师哥。

虽然他看上去绝不像个路痴。

方士谦面无表情盯着王杰希,压低声音:“你来干嘛?”

王杰希没作声,看看他,又看看轩辕鬼谷,忽然站起来:“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一眨眼就在门外,唐柔呆了,方士谦也呆了。

唯一没有呆的是轩辕鬼谷。

这位猴模猴样的老先生大概想学一些风度翩翩的武林前辈摸摸自己的胡子,奈何他没有胡子,于是干脆摸了摸自己光光的头:“微草掌门想是怕我留下你这位师兄?”

——于是大驾亲临?

王杰希没回头:“你留不下他。”

他一句话就让轩辕鬼谷那个促狭笑容挂在了脸上。

“你才养不起他。”

他说没错轩辕先生你是天下第一的工巧大师,我听这个人说你会做很漂亮的灯,可是你绝对养不起你旁边这个看起来明丽秀雅,听上去似乎还挺通情达理的家伙。

你问问他一年要祸害多少千金灵药,冒多少不可思议的险,去做多少微草不想让他做的事。

方士谦跳起来:“王杰希你是不是找打!”

王杰希回过头,冲他勾勾小指:“你打。”

唐柔忽然明白了他那句话。

——如果惹了,就惹到底。

方士谦还在摩拳擦掌,像是决定不了从哪儿打起。

唐柔有点佩服,又有点好笑,虽然不知道这师兄弟究竟关系如何,但王杰希这个做派,实在可算一条破罐子破摔的小好汉。

在场有个人比他更快明白了一些事。

轩辕鬼谷一怔之后哈哈大笑起来,起身对王杰希作了一揖。

“果然是微草掌门。”

方士谦抿起嘴唇,十分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轩辕鬼谷说:微草掌门也好,带来的这位小哥也好,自然都是高手,否则也近不了我清溪庐。

唐柔实在不能不说话了,拱拱手:“唐柔拜见轩辕先生。”

他早就觉得方士谦一直在瞪着他,这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小上一两岁的漂亮家伙显然对他非常不满,而且在听到他的来历之后更不满了。

轩辕鬼谷很明显地吓了一跳,眼皮开始跳。

方士谦说王杰希你把这家伙领来干嘛?

王杰希耸耸肩:他领我来的。

方士谦说那你知不知道轩辕老头中的毒就是唐门暗器?

唐柔很保守地吓了一跳。

王杰希说:我知道。

他转向唐柔,看着他的眼睛:但是不是这个人伤的。

方士谦说你怎么知道!

王杰希说:“因为他是唐柔。”

唐门唐柔。

骄傲得不屑在暗器上淬毒的唐柔。

唐柔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王杰希说:我不知道轩辕先生是因为什么得罪了唐家人被他们所伤,但至少第一,唐家人没想斩草除根,否则这世上早已不存在清溪庐;第二,轩辕先生的伤和我旁边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唐柔不能不同意他的话,轩辕鬼谷也是。

方士谦说:我就不想听你说话。

唐柔问:轩辕先生是怎么伤的?

轩辕鬼谷露出很忧伤的表情,令他看上去更像一只巨大的忧伤的猴。

他说:手欠。

长话短说就是,他有幸遇到了一次唐家人清理门户的现场,并且有幸拿到了一枚唐家人打扫现场时来不及带走的毒蒺藜。

身为天下第一的工巧大师,他没打算放过这个拆解唐门暗器的机会。

然后他就被绽开的毒蒺藜划伤了自己的腿。

轩辕鬼谷说:“我本来想把这条腿砍下去,不过一念之差没舍得。”

这一念之差,就让他遇到了能救他一命的人。

虽然这个人看上去完全不像有这么大能耐的样子。

方士谦很不耐烦地说:“又不是白救的。”

一年前他偶遇中毒的轩辕鬼谷,果断用药物殢住毒气上行以免攻心,约定一年后解药制成,便来为他解毒。

方士谦说:“老头爬都爬不动,只好送来。”

他说得过分轻松,好像他做的并不是一件千里送灵药救人一命的大事,更不是一件能震动江湖的险事。

唐柔的脸色已经变了。

唐门的毒有解药,但也只有唐门的解药。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现在这个看上去不过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居然轻描淡写地说:他解了唐门的毒。

唐柔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杀了他。

方士谦冷笑:“唐门的毒,未必就很稀罕。”

他说就算天下第一奇毒阳关,也有解药名叫折柳,何况你唐门这点还没拿出去排座次的毒呢。

唐柔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方士谦没想到他认得这么干脆,愣了愣,摇摇头。

只有唐柔自己知道,他本能顿起杀心的一瞬间,王杰希无声地往他身后迈了一小步。

也只有一小步。

但就这么一小步,唐柔就觉得头发根都唰地竖起来了。

王杰希忽然说:“我不用暗器。”

方士谦怔了怔,唐柔也怔了怔,只有轩辕鬼谷哈哈哈地笑起来,像是很意外,也像要掩饰一点尴尬。

他说我刚想问微草掌门莫非也是暗器高手?

和唐门子弟玩在一起,这种可能性也并非没有。

方士谦立刻又不乐意了。

王杰希轻声说:人心才是暗器。

唐柔又怔了怔,王杰希坦率地瞧着他,眼神让他明白了一点什么,他忽然有点手脚发凉。

唐柔问:你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王杰希说:是。

你是不是疑心我是来杀轩辕鬼谷的?

是。

唐柔说:明白了。

你不是来偶遇我,也不是来跟我喝酒。

你是来暗中保护你师哥,顺便监视我是否对他们不利。

毕竟假使被唐家知道有人胆敢私自拆解本门暗器研究,就算是轩辕鬼谷,只怕也要赔上一双手或者一双脚。

王杰希说:只有一点错了。

唐柔叹气:是,你不是来暗中保护方士谦。你是堂皇明白地来保护他。

王杰希说:我更正,还有一点错了。

他说我不是监视你是否对他们不利,我是担心轩辕先生知道你是谁之后,会对你不利。

轩辕鬼谷隐居蜀中,你唐家的规矩,他当然相当清楚。

唐柔想了想刚才暴风骤雨般的一轮暗器,点点头心悦诚服。

方士谦大声地说:哼。

轩辕鬼谷立刻打圆场:不要吵不要吵。

王杰希扭头跟他说:不管方士谦管您要什么,您都不要给他。

他的语气是很严肃的,方士谦立刻露出想要打他的表情。

轩辕鬼谷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他说我明白小掌门的意思,可是您尽管放心,方先生问我讨的报酬并不是危险暗器。

他说方先生问我要了那盏灯,据说是打算再过几个月送人做生贺。

十面玲珑九微火,映君夤夜履清波。丹心素骨应长乐,莫向樽前惜雪薄。

王杰希也愣了一下,脸色里突然多了一点红,仿佛又困惑又不好意思。

方士谦干脆看都不肯看他了。

唐柔看着他们,忽然有点羡慕这一对师兄弟。

那晚他们喝了一夜的酒,清溪庐里存下的酒,五十年陈的绿沉。

他们还看了一夜的灯,花月灯水四景俱全。

灯是天下最美的灯,衬着明月梅花翠湖,唐柔恍惚觉得自己此生不能够再见更浪漫的一幕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喝多了。

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个梦,梦里有天下第一的轻功高手,和生平仅见的神医。

也许他只是遇上了古怪的小神仙,和他坏脾气的师哥。

那些传说中不喜欢搭理问道之人,却专门捉弄与他们毫无往来的陌生人的神仙。

十面玲珑九微火的灯罩上,题着一首奇怪的歌。

问道青城又如何,天作凡心尘色托。懒对清樽择花月,流年日暖不闻波。裁云为柬飞白鹤,夜唤灵狐击玉珂。百岁风流胭脂客,妆停再谱影中歌……

方士谦似乎也喝多了,拈一根竹筷敲着酒盏按拍而歌:“荣是歌,枯是歌,生逢天意几摩挲……”

唐柔轻声问:这灯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十面玲珑九微火。

轩辕鬼谷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个猴一样的老人,笑起来的时候,也有一种机智而神秘的味道,是他们所不曾见过的另一面。

许久之后,王杰希轻声说:总有一面是黑暗的。

无论你是谁,就算十面玲珑,也是如此。

就像你我,也不免于刹那之间生出杀心。

只因太过在意,故此轻率动心。

唐柔握杯的手一停,深深看着他,良久才说:“呵。”

 

清晨时湖上有雾气绮靡如丝纱,触碰到人的脸颊时,那感觉却是冰冷的。

王杰希看着独木轻舟离开的方向,微微出神。

他们都听见山岭那边有青年纵声而歌:“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

方士谦道:我们也回去罢。

他出人意料地没有摆出一张不悦的脸。

王杰希看着他,缓缓拿出背在身后的手,手里是一支淡色的梅花。

方士谦一直看着他,却不知道他几时折的。

王杰希把花枝递给他,说:回去吧。

春在枝头,似已十分。

 

FIN.

 

*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唐·无尽藏《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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