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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高】夜带刀 7-8

戴妍琦捧着脸一个劲儿叹气,搞不清是感慨还是好奇:“邱老板,你说李逸这会儿是怎么想的?”

邱非当然拒绝回答,这个镜头拍了几条,屏幕上高英杰和卢瀚文特写交替出现,王杰希踱过来皱眉端详,最后点了点头,一句话语焉不详:“成吧,不容易。”

这算他对自己徒弟少见的肯定。邱非懂他的意思。十五年前那版《夜带刀》固然也是一席三人暧昧纠葛,好歹春风秋露各擅胜场。张佳乐自带灼灼其华存在感,是镜头里的珍宝。方士谦也好,王杰希也好,各自完成自己任务就足够。

这一版里高英杰却要精分起来自杀自灭。

监视器里他一身白衣,拖着宽大裙摆登上江岸高处,半弓着腰几步一踉跄,无视脚下,只盯着年轻的骑兵主将,微张的嘴唇花瓣一样急促拂颤,眼光是碎了的水银镜子——亮得刺人,细琢磨又暗得空空如也。长裙胸口纯白束带散开,被冷冽江风挥得又长又远。

李逸始终没放下手里的火铳。

随着对方一瘸一拐走近,

他眼角肌肉绷紧并跳动,忽然举起枪口。

子瑛的声音轻而温润,但他还是听清了那句话:“……你也要杀我吗?”

没等他给出回答,对方已经像支折断了花茎的白兰,直接软倒在马前。

邱非一喊卡,高英杰很快坐起来,先拍衣裳再拢头发,一边笑说哎呀肖老师不定怎么心疼这料子呢。三五个助理冲上去帮他整装,打理好了预备重新再倒一次。

邱非让他试了好几种姿势,闻理都看不过去,小声吹耳边风:“再摔两回就摔傻了!”

邱非眼都没抬:“你以为是你?”

“那怎么敢……”闻理抱拳,“我没摔都傻。”

瞄着邱非脸色,他渐溜渐远渐无声。

最后邱非终于满意,俯拍镜头缓慢拉高,碧草与长天相接,一片绿森然如海,铁甲骑兵密云般幽幽围拢过来,中间瘫软的一簇白色格外轻飘静谧。

戴妍琦看了一眼,忽地笑起来:“……孰为豺狼兮,孰为羔羊?”

邱非猛地一顿,戴妍琦马上变了脸色,立刻岔开话题:“讲真,李逸那会儿到底在想什么呢?”

唐柔默默瞧着他们,神情里满溢好奇。邱非想了想,发现尴尬只是他一个人的,充其量算上高英杰,只好信口推搪:“问小卢去。”

他极其庆幸卢瀚文有绝顶的聪明,一点就透,虽然偶尔放飞起来收不住。

新版《夜带刀》和旧版设定颇多不同,譬如北幽铁骑只李逸一人曾经面君。

“也就是说,这会儿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眼前这姑娘居然跟当今天子长得一模一样……”戴妍琦揣摩一秒钟,忽然抱着手臂搓搓,表示很寒,“微妙啊,太微妙。”

唐柔没她那么多顾虑,直接问出来:“他本能想杀掉子瑛。”

所以姐姐你用什么句号呢。

戴妍琦继续打岔,趁乱抠糖:“哎呀竹马竹马就是不一样,可惜子瑛这么一倒,说不得李逸只好怜香惜玉……唔,此处应有十万字同人。”

邱非结结实实给她个白眼。

唐柔显然有点困惑:“高英杰,他的演法,怎么这么会……”找不到合适形容,她顿了两秒钟,话尾终于被邱非接住没落地:“控制。”

唐柔耸耸肩仿佛自嘲:“我觉得他扮女孩儿时候,不止气质,连轮廓都变了。”

高英杰确实没半点女相,子瑛出场的妆面也淡到几乎素颜,可是刚才那几个镜头,没人会怀疑他不是个姑娘。

“……所以,全靠控制力吗?”唐柔轻声问。

从眉眼唇颊到肩颈腰身,从脸孔上浮着的那一层恐惧又期待的光泽,到指尖柔软挣扎颤抖的姿势,固有的棱角特质全部消失,线条里都渗透一股融融阴柔。

可机器一停,他三下五除二裹上外套跟卢瀚文有说有笑溜达回来时,也没人觉得他有一星半点的娘。

“少爷这点特别牛逼,我记得以前喻文州说他很……蕴?”戴妍琦露出一点点深思模样,“你们不觉得么?含苞欲放的那种感觉,能放能收,特别灵。”

花未全开,月到半满,向来最值得期待。

唐柔叹息:“不怪都说他是天才。”

“也蛮吓人。”戴妍琦伸一下舌头,“柔姐,你是没见过当年少爷演那个……”

邱非一声咳嗽,眼睛盯着她,叫的是别人:“闻理,叫小卢过来看回放。”

戴妍琦知趣打住:“……我帮你叫小高?”

“他不用看。”

口气斩钉截铁,顿时吓跑了戴妍琦,唐柔茫然,明显不知该不该跟上去听八卦。

“兰陵王。”

唐柔愣了愣,终于确定邱非是在对她说话:“什么?”

“他演过兰陵王。”邱非转过头直视她,“话剧版,我们在校时排过。”

音容兼美兮,貌柔心壮……

——孰为羔羊兮,孰为豺狼?

“那部戏里他有一整场女装扮相,前半部里角色演绎也偏阴柔。”

他几乎想一口气说下去,带着点残忍快意,却不知对谁。没错这一版《夜带刀》就是可着高英杰量身定制,这戏是圈套也是陷阱,环环相扣着步步诛心。叶修也好,叶秋也罢,他塞你进组,想过后果了吗?

唐柔看着他,目光半点不让:“话剧也是你导的?”

邱非跟她对视足有半分钟,垂下眼睛:“是。”

卢瀚文大喊着我们回来了邱老板有何指示,拽着高英杰冲进来,唐柔趁势退到后面一起看回放。

温热掌心压住邱非肩头:“干嘛不叫我。”

他声音里的明朗,大概只有邱非听得出刻意。他没动,高英杰犹豫一下,手没挪开,看完整段回放,又转头跟卢瀚文讨论。跟拍素材的摄像就在旁边,他半点不在乎,娴熟自然姿势像已经在邱非肩上靠了半辈子。

卢瀚文出戏就犯了人来疯,正在吐槽:“……李逸不小心一拉火绳,砰,子瑛爆头,剧终。”

高英杰笑得前仰后合,邱非信手搂住他,让开半张椅子:“过来。”

卢瀚文没提防这招,吓得打了个嗝。

高英杰若无其事顺势坐下,俩人挤在一张椅子,肩挨着肩腿挨着腿,邱非的手还在他腰上:“你还用看回放?”

高英杰笑得温和:“还是看看吧。”

“我看过你的采访,”唐柔忽然说,“你从来不看回放。”

邱非几乎忍不住咬牙。在哪里跌倒就封哪里的路,这姐姐还真有点睚眦必报的洒脱。

高英杰抬起眼睛瞧了瞧她,目光一收,睫毛轻轻掩下去:“从前没跟你们合作过。”

这话说得太温润婉转伏低做小,简直无可挑剔,卢瀚文呜哇一声手舞足蹈,连唐柔都怔住。高英杰趁势挣开邱非站起来,俯身耳语一句,转身走了。

 

他走在宾馆的廊上,路过自己房间,按下高英杰的门铃。门隔了一会儿才开,开门的人已经不假思索背身走开。邱非被晾在门口,第一眼就看见他的腰,纯黑练功服紧贴身段,一线完美凹弧又细又紧。

他发现高英杰连身材都益发像王杰希,师徒俩一模一样的细腰长腿清冷峭拔。

高英杰发育晚,大学时居然还闹过生长痛,人又格外敏感,腿一疼起来就睡不着,整夜整夜睁着眼睛盯天花板,偏偏不肯出声。邱非就爬起来替他揉,揉久了察觉他放松下来,才搂回怀里换个姿势重睡。

那样温暖疲倦的记忆,云片糕一样透着种厚润陈旧的白,和平淡稔熟的甜。

高英杰弯腰开冰箱:“喝什么?”

“正练着,你等会儿再喝。”

高英杰一脸迷惑地回头:“我是问你喝什么。”

“随便,你助理呢?”

高英杰给他一瓶水:“只有这个。”

所以你问什么问呢,纯属废话。邱非腹诽着拧开盖子:“找我干嘛?”

高英杰似笑非笑:“请邱导来给说说戏?”

“你用得着?”

他又喝了口水,不喝不行,高英杰单薄地往他面前一站,他就燥得慌。偏偏那家伙还一刻不肯消停,边压腿边慢条斯理跟他聊天。他强迫自己别去瞧纤瘦脚踝,却不由自主想起那触感无疑刚好一握。

太多明知故犯,不过一场试探。

就像朱菁和李逸,高英杰和他。

高英杰终于闲闲问出来:“你到底跟唐柔说什么了?我看她要炸毛。”

邱非干巴巴回答:“你猜。”

“邱导别这样,”高英杰笑起来,“多没意思。”

邱非站起来,高英杰立刻不笑,警惕瞧着他,神色里的战栗和温柔像从戏里带下来的——子瑛被李逸带回镜岭卫所,在空旷房间里醒来面对年轻的将军时,他就是这个表情。

然后他留了下来,在一夜费人疑猜的相处之后,以李逸伴当的身份。

起初属下议论纷纷,统一地认为自家老大是一时兴起,要纳了这捡回来的清罗国妹子做个妾室,左右新娶的郡主人在京中,管不到这里。

只有李逸自己明白,第一眼看见子瑛时,他心头涌起的那股震惊之外的杀意,让他不敢深思。

卢瀚文拎着剧本找过邱非,震惊问:他当时情不自禁举了火铳,想杀的究竟是谁?

哪怕杀意只有一瞬间,那是对子瑛还是对朱菁?

他自己清楚么?

他收留子瑛,又是起了哪种私心?是单纯日行一善,还是和朱菁赌气?抑或更不为人知的隐秘目的……“我的妈啊,”卢瀚文绝望,“李逸这是想上天。”

邱非说我回答不了你,但你把这些都放进眼神里就对了。

 

少年在烛光昏昏中对峙,李逸轻易制住对方,捏起尖下颏拧来拧去端详,口气冷漠:“叫什么?打哪儿来?为什么扮女人?追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别以为老子在江边救了你,这会儿就不会杀你。

子瑛直直盯着他:“大人没见过倒霉奴才?”

清罗国宫廷乐奴,不慎偷听了朝臣蓄谋割土让邦向倭国求和,只好妆成少女躲避追杀,偷渡过江逃到北幽。

他苦笑,脸孔苍白细致,笑得扭曲也是一把攥在掌心的雪,嗓音铮铮如弦:“卖国卖地卖脸皮,是他们的事,事做出来不怕天下知道,倒怕人晓得是谁做的!”

他脸被李逸捏着,一动不能动,雪白脖颈梗出一腔倔强。

李逸沉默良久,忽地把他搡回枕上,抬手袖中一刀划出,笔直削断烛芯。

“睡吧,人在我这儿,命就在我这儿。”

黑暗把冷淡音调衬出点儿醇醇暖意:“既然在我这儿了,你是死是活,我说了算。”

戴妍琦对这场模糊不清拉灯过场戏赞不绝口,照例铁口直断:“此处应有同人。”

卢瀚文快乐地反驳:“有也是个拆家。”

戴妍琦笑嘻嘻逗他:“不怕啊,我站卢高,官配王道。”

卢瀚文一副求求老天落雷收此妖孽的表情。戴妍琦落井下石,扳着手指给他数:李逸朱菁子瑛大三角,李朱李可逆,李瑛李拆逆……声音一低,她瞟着高英杰笑:“水仙自攻自受……”

高英杰拱手敬谢不敏:“姐姐,可收了神通吧。”

戴妍琦微笑:“无论如何,少爷自己跟自己飙戏,我期待死了。”

为了掩人耳目,亦为平安,擅武的贵妃女扮男装假称唐家国舅,皇上本尊却扮成宫监紧随左右,突然驾临北幽镜岭卫所,想不到一见之下,接风宴上李逸竟然唤出子瑛献舞侑酒。

那一套舞衣肖时钦益发上心,戴妍琦看了以后假哭十分钟,恶狠狠抱怨肖老师偏心太偏心。

高英杰笑:“拍完买了送你。”

戴妍琦益发愤怒:“少爷你少来了,咱俩身高差了三个码呢。”

卢瀚文嘴快说了句腰围也差一个码,差点被戴妍琦追着打成小猪瀚文。

就这套衣裳,王杰希和邱非有过争议,依王杰希的意思,北幽地处寒僻荒凉,子瑛又不过是个逃奴,只为夜宴接风一舞,李逸怎么会替他置办这样好衣裳刻意在朱菁面前招摇?

邱非轻声回答:“为了气人。”

王杰希怔了怔:“什么?”

“朱菁先犯了他的底线,逼他娶了小戴,又不打一声招呼突然来到北幽,以李逸的脾气,决计要报复回去。”

哪怕对方是皇上,他也要给人家吃个哑巴亏,偏偏朱菁此时身份未露,抱怨不得。

这赌气近乎天真,却牢牢种下祸根。

高英杰低低说:“李逸是真不怕朱菁回头收拾他。”

“会吗?”

“为什么不会?”

“朱菁要他做的,他可全都做了。荡平邱州,镇守北幽,娶了郡主。”

“把媳妇儿扔在京城不管,自己收了个跟朱菁一模一样长相的……伴当。”高英杰叹了口气,“得,这事儿也只有李逸干得出来。”

打小的玩伴背着御赐婚事私蓄禁脔是一回事,边关重将偷偷找来个天子替身——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不管不顾,可是朱菁会怎么想?”

邱非看着他,想把他骨子里的百转回环千思万虑都看出来:“那要看他拿自己当李逸的发小,还是当皇上。”

他们都不只是自己,不能只做自己。

无论彼此多想只是彼此。

 

高英杰扶着腰向后拗了几下:“王老师问我能不能自己跳,不行就上替身。”

邱非知道他拒绝掉了这个提议,从前有舞蹈底子,开拍前又重新上了三个月的课。大概因为骨闭合晚,比很多女孩子还软些,可是到底也奔三了。

他对邱非伸出手,语调家常:“帮我开一下腰。”

邱非坐着没动:“干嘛找我。”

“谁让你会呢?”高英杰笑一下,态度和气得几乎敦亲睦邻,“快点儿,别耽误事儿,等会儿晚上不是还要开例会?”

邱非外套一脱,挽起袖子活动几下手腕,盯着他:“过来。”

高英杰驯顺到他面前,一步迈得太近,差点鼻尖顶鼻尖,刚要退后,腰上又一紧,被拉回来,邱非环着手臂兜住他,侧侧头:“嗯?”

扶一下邱非手臂,他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缓缓下腰,弯成桥的身体重量渐放在邱非圈紧的手臂上。

邱非兜着他腰轻轻前后甩,能听见骨头一连串咯嘣作响伴着细弱急促喘息,就这么两三下,汗珠沿着高英杰鼻梁滑到眉心,一连串甩上地板。

他忽然用了点力,那一下摆度大了些,高英杰猛地抬手,一把掐住他手臂,声音滚动在喉咙里潮湿嘶哑:“……喂!”

邱非赶紧拎他起来,高英杰一头栽到他肩上,上半身断了似的软软趴着,疼得眼泪都涌出来:“……卧槽!”

他努力攒了几分钟力气,期间眼泪不能自控地流,声音全走了形:“……你想弄死我。”

冲动了,邱非想,手已经本能滑下去轻揉他的腰,沿着骨节一寸寸按摩。高英杰打个寒战,推开他直接扑到床上,良久之后才深深叹了口气。

邱非坐到他身边,又揉他头发,高英杰躲了几下,终于懒得动,在床单上蹭干眼泪和汗,若无其事抬头:“能不能尊老爱幼?”

邱非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力道半轻不重,约等于教训猫:“好好说话。”

“要是你……”高英杰翻了个身,手背抹开潮湿刘海,仰面朝天瞧着邱非,眼睛湿漉漉的黑,眼睛下面到太阳穴那一片匀匀地泛着红潮,急剧运动激出的血色极美,眼角眉梢都像揉了胭脂。

邱非放任自己端详半天:“什么?”

“是你的话,会怎么演李逸?”

邱非郑重看了他一会儿:“要不是你不经打……”

高英杰沉默,抬手压住自己的脸,缓缓摩挲了几下。

那个动作顿时让邱非有点郁闷。

当年那场打斗戏收工,叶秋带他去看酒店房间里养伤的高英杰,高英杰坐在沙发上对他微笑,很乖的样子。

他就走过去,认真摸了摸人家还敷着药膏的脸。

柔和成那个样子,他担心高英杰会被自己弄坏掉。

叶秋呵呵嘲笑他:“这要是摸惯了,可容易挨揍。”

那时他当然不知自己会变,高英杰也会变,甚至想不起来高英杰几时成了如今这样,收放太自如,会让人心生恐惧,因为不知刀锋藏在何处。

他记得那个青涩甜美的高英杰,可惜太短暂。就像露化为水,而水不会苍老,只会结冰或蒸发,能冰冷,能炽烫,能示弱,太胸有成竹,也颇令人害怕。

“上回过年,我去了趟圆明园。”高英杰声音低下去,眼睛蒙上一层清远的霜,“难得下了场雪……”

邱非给那声音勾着没动:“喂。”

“呆了三个钟头,差点冻僵,在福海边上拍了点儿日落和月照的片子,发给方老师,结果他回我一堆表情,看都看不懂……”

“你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没人啊。”高英杰茫然冲他笑了笑,“你又不在。”

邱非猛被痛击一记,心脏跳崖似的抽空了几秒钟。雪后的圆明园,据说有人相约同看,是高英杰当神来敬重的人,邱非没他那么迷信王杰希和方士谦,但他答应高英杰要陪他去跟这个风。

一两年没有雪,三四年爱得疲倦,五六年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一起。

不是答应就一定做到,不是相爱就一定有结果。

他早知自己不喜欢高英杰,从十二岁起就知道。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一开始不喜欢,习惯了离不开。他也努力说服过自己:得允许事物有个上升发展变化的过程。现在想想,那就是上瘾的过程。

对一个人上瘾,太可怕,很容易搞得鱼死网破至死方休。

他迅速站起来,头也不回离开,甩上房门能把人锁得远点儿,换衣服时却发觉肩上湿漉漉一片,他知道那是高英杰的眼泪。线条,温度,触感,气味,留在身上手上,像有一个高英杰要在空气里凝结成形,他一呼一吸吞吐的,都是他。

小十年过去,他还在戒断期。

把导致成瘾物摆在戒断期患者眼前,这事儿岂止不道德,根本就是缺德。

邱非把从他房间带出来那瓶水一口气喝干,瓶子砰一声狠狠投中垃圾桶,脑子里一直在开三方会谈,一个声音车轱辘话反反复复追问:李逸是故意的,那你呢?

另一个在嘶叫:傻子,你刚才再多用点力气的话,准保他疼得站都站不住,多抱一会儿是一会儿。

最后那声音是把烟嗓,听上去甚至酷似叶修,嗤之以鼻的嘲讽味道也像:对,导演送上门被主演潜,新鲜。

 

第二天大家都得早起,要拍的是唐柔率众拜访李逸,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场面。唐国舅这一行突如其来,绕过本州长官雪州牧,过霁明城而不入,直奔镜岭卫所查都护大人的岗。

依着历史上那位原型人物的性子,这等嚣张外戚只怕是要挨顿好打。

唐柔男装造型又美又飒,扮上了毫无悬念惊艳全场,依戴妍琦的说法就是攻气十足,十米之外都闻得到alpha信息素,掰弯多少妹子不在话下。她家境又好,打小就会骑马,提缰兜几个圈子驾轻就熟,惹得武替们口哨声此起彼伏。

高英杰笑说:“比下去了。”

他自己穿月白曳撒,素气不起眼,腰上碧钿花带细细一收,益发显得单弱,唯独官帽正中的铎针是一朵东珠镶的攒心梅,颗颗珠子都有小指大,一望可知身份不凡。肖时钦用心至深,显功夫全在细节处,王杰希都挑不出毛病。

邱非且不搭理别人,说小卢看你的了。

卢瀚文少见地闷在一边酝酿,深青窄袖戎衣,透风纱罩甲,颜色重得压人,身上那股跳脱孩子气全隐了进去,一张娃娃脸上好了妆,沉下来,自下而上看人,清疏目光打从眼皮底下透出来,瞳孔里的光把睫毛照得透亮,是剑影也是刀光。

他没什么要怕要顾忌的,生死都看懒了。

远处有人圈着手冷冷瞧他,过会儿放下手臂,表情像是有点惊讶欣赏,唐柔认出那是刘小别,微草风头正锐的新人,

高英杰走过来陪她闲聊,态度是一贯的和气尊重,唐柔看了他半天,突兀问:“你累不累。”

高英杰当然没给她问住,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也是一贯对策,缓和了气氛又给自己留出思考余地。他意识到这姐姐是真不懂什么叫交浅言深。

叫了声柔姐,他诚恳点点头:“习惯了。”

唐柔笑起来,她很少笑到五分以上,通常都抿抿嘴了事,笑容幅度展开就有异乎寻常的亮丽和逼人:“请多指教。”

她又说:“你可真像王老师。”

这一句大概是无心的,不然还不至于如此扎心。高英杰不会中这么个直率美女的招,只是暗下决心再不能在开拍前跟她聊天,要聊也得带上玲珑八面的戴妍琦。

他笑了笑,催唐柔上马,自己也跳上另一匹火艳艳枣红马,姿势算不上帅,但干净利落,显然也练过。都说他是天才——哪来那么多天才,还不是下足了功夫之后的举重若轻。

这场戏其实是给卢瀚文的,戏核都在李逸身上,三五分钟内复杂情绪必须一层层剥开,含而不露,极考验人。

陡然听说来了个国舅爷,李逸脸上轻蔑恼怒一掠而过清晰可辨,随即按捺下来,漫不经心吩咐迎接。

属下明白他心意,列队也懒懒散散,毕竟仅有的一点面子是给皇上。贵妃的弟弟?那算老几。

镜岭关卡前,李逸一脸惫赖,遥望风尘中车驾匆匆而来。

看清领头那两个人时,他表情像被人劈面给了一刀——事实上一刀劈来也绝不会让他如此震惊。

男装丽人款款一拱手:“拜见李兄。”顺手旁边一领,“这位是宫中的祝青祝大人。”

李逸整张脸都成了月白色。

邱非给卢瀚文说戏时特意提点:“你觉得他当时什么心情?”

你·来·了三个字,重音放在哪个字上都对都不对,简简单单一句,偏偏出不了口。

喜怒惊窘惧,五味杂陈。

堂堂天子,你竟肯涉险……竟敢涉险!

卢瀚文叹气:“不怪他指派子瑛出来没事找事。”

朱菁这恶作剧,玩大了。

素袍少年优雅一拱手:“将军久违。”

他笑得山宁水静:“想是贵人多忘事,半年不见,这就识不得阿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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