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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如水 之 三千年后 31

31

郭师看着粗犷痞相,像跑业务的多过像读书人,实则行内都惧他三分,毕竟这厮跟公安法医更谈得来。见死如见生,见生如见死。前者是说他看见骨头就能分析出大量信息,性别年龄基本样貌什么的都是小儿科,这些宋奇英他们也多少会些,再多譬如体质特征、种族属性就有些难,到了郭师这儿,用李师的话说:“给他一副死人骨头,他连这人爱吃啥穿啥玩啥用啥,生前是干啥的,都能给你说出来。”

透骨见人,反之亦然。看见活人也能辨认出骨头形态和骨骼特点,整一台人眼X光机。盖才捷不爱给他看见,见他过来就离得远远的。宋奇英明白那原因。郭师人粗心细,初见时嘴上夸盖才捷长得漂亮,目光分明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略显惊奇,宋奇英毫不怀疑他已经看透了这家伙身上不对,嵌着多少钢板,打着多少钉子,一五一十都察觉。

第二天再见,老郭眼神明显大变,当然是被李师告知内情,知道了盖才捷是谁家的崽,于是这一身的伤都有答案,一眼一眼看过来,都是满满的怜惜。

盖才捷干脆就躲远了,从投影屏上看大叔们鼓捣骨头,宋奇英跟他站在一起,听见郭师这样一句,十分好奇,忍不住问:“这是已经认出亲缘关系了吗?”

那可真是太牛逼了。透骨见骨,比较分析,郭老大你这是从其他遗址出土的古代人群里找到耀武襄王他们家亲戚了吗?远近亲疏如何?可否做一参照系?

“你可吓死我了。”屏幕上李师没意思地回答,“像谁啊?你们家二大爷?”

学生爆发出一阵哄笑,情愿这两位搭档再久一些。

“靠。”郭师不在意地爆粗,“昨天,你们家有个小孩儿,特别帅那个,过来一下。”

宋奇英还没反应过来,盖才捷先抬起眼睛,漆黑地盯到他身上,那一瞬间眼神不带什么温度,冰得他一怔。师姐已经过来,拎着他后领拖走,冲工作室里嚷:“这只对吧?”

郭师鼓掌:“没错,就他。哟,真帅,这浓眉大眼的,怎么看怎么乖。”

李师说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啊,浪费氧气包你知道吗。

郭师说我就是直观一点给你打个比方,你们不就是想知道耀武襄王长什么样儿吗?我跟你们说(边说边爱不释手抚摸颅骨),他这个骨头,长的可是极好,搁在现在也得是个美男子,就跟这个小朋友似的——说着伸手一指宋奇英,“就他这样,顶骨枕骨发育极其完美,侧面圆润,眉骨平、直、高,鼻骨接得也好,长、挺。”

师姐喃喃说:“侧颜杀。”

“哎你们看他这个牙弓啊,有点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颊廊——不知道这词儿的下课搜搜——颊廊大,脸上肌肉合适的话,笑起来特别生动,给人感觉齁甜——不信是吧?小朋友,你笑一个给他们瞧瞧。”

宋奇英想哭。

郭师说到了兴头上,刹车不能,指着他强调:“我告诉你们,这个小朋友的颅骨要是洗出来,跟宋琰的骨头可能一模一样。”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住。李师马上打岔道你他妈别这么瞎说!都吓着我们家孩子了。

郭师自觉失言,马上找补,说当然了他还小呢,说不定骨骼发育还有变化,跟宋琰不能比,老宋同学这都五十几岁了嘛,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他拼命挠头:“左右我这只是初步判断,具体的你们得等三维建模和面部雕塑出来再看……”

宋奇英勉强笑一下:“我也很好奇再过小三十年自己长什么样儿。”

反正届时我也是个“老宋”了。

盖才捷挤过来,一把拖住他胳膊,冲师姐点点头:“出去透口气。”说着也不管别人,硬把宋奇英拉出去,李师郭师都没作声,心知肚明小朋友那出身让他在长辈们面前有某些心照不宣特权,他自己知道,基本从来不用,这会儿算是罕有的任性了。

李师小声解释:“他俩一般大,平时玩得好。”

郭师说哦,哦哦,唉呀妈呀,完了,我这是把你徒弟给惹毛了,回头还不得放狗撵我。

李师说那不能,小宋脾气好。

郭师说我说的哪是他,是他那小朋友,聂大姑这儿子明显脾气就不咋地。

李师说我们都叫姐,你叫姑?得,自甘堕落,回头想着管我也叫点儿啥——对了那不是我徒弟,那是老吴徒弟。

“昨天还说想把人家孩子要到手。”郭师愤然曰,“没文化,大姑搁我们那儿就相当于女神你懂不?”

老秦怯怯打岔:“老大,老大,都录下来了。”

老郭喊:“这段儿掐了别播!”又说,“其实也没啥,你记不记得咱俩在新疆所遇见那哥们儿?长得还巨像扎洪鲁克出土的干尸大兄弟呢。”

“可不是,就这么巧。”李师陷入回忆,“瘆得咱哥儿几个啊,开完会赶紧找地儿烤了两只羊压惊……”

一醉解千愁,喝高了看谁都像猴。

师姐说嗐,什么了不起,敢情耀武襄王也是个混血脸,再帅的帅哥一朝变了骨头,总不免各个相似,丑可以丑得花样百出,好看的标准却无外乎那几种,可想而知的高鼻深目,不稀罕。

李师说我不管这个,老郭你好好给看看,趁着公安部那两位还没来,这副骨头暂时全归你,咱们这位皇上到底是个什么属性,你给好好分析一下。

 

阿靛进不得发掘区,却要送人上班,一大早宋奇英听见门口两声嗥叫,别人家的狗子顿时偃旗息鼓鸦默鹊静,忍不住笑出来,换好衣服出去一看,阿靛蹲在院门外,眼神炯炯,一眼盯他,一眼盯着正从隔壁踱出来的盖才捷。

早上他们抵达工地时,吓了门口保安一跳,说我还以为跟着你俩来了匹狼!细看发现戴着漂亮项圈,虽然巨大无比,被瘦削小朋友领着也服服帖帖,不由得很觉反差萌,温和问你叫啥名啊,以前咋个没见过呢,老师们新带来的?

阿靛眼角都没搭理,把盖才捷送到,扭身飞奔而去,看得大家一愣一愣。

这会儿盖才捷拖着他出来,四下看了看,说:“你猜阿靛这会儿在哪儿。”

我上哪儿猜去,宋奇英迷惑:“家里?”

“不会。”盖才捷说,“山里。”

“山……”宋奇英扶额,“加餐吗?”

“可能。”盖才捷忽然一笑,嘴角弯弯地挑起来,又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护住颊边,有点不想给宋奇英看见那颗人工且无意的酒窝。他倒没什么,左右从来也不常笑,习惯了,宋奇英倒是自打知道这酒窝的来历就有点不对劲,偏偏打从跟宋奇英一起混,他感觉自己笑得无论如何都比从前多些。

讲真要是别人那样看他,他早火了。当然他火大的方式跟一般人也不同,只是冷漠,以极度的拒绝和切割来保持自己姑且的完整。盖才捷向来对“被心疼”无感,心疼起源于怜惜,怜惜过度就是怜悯。宋奇英是个例外,眼神里除了心疼还有明澈的郑重和一点无助,那股怜惜怜悯是对他自己的,为他自己的无助无措,面对这样一个支离破碎——至少支离破碎过的同龄人,他没觉出自己哪里强盛过他,反而因为无力于他的状况而深深无助了。

“神经病,”盖才捷想,甚至感到有趣,“就好像轮得到你对此负责似的。”

宋奇英自然地把他的手拉下来,抱怨一句:“冰凉。”又说,“回去吧。”

盖才捷瞪他一眼:“你想听他拿你举例?”

宋奇英尴尬一瞬间,底气不足:“……举呗,多大个事儿……”

“我不爱听。”盖才捷干脆回答,“死了一千多年了,晦气。”

宋奇英本能吐槽:“迷信。”

盖才捷一咬牙他就开始后悔,“哎,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几个意思。”盖才捷粗暴说,“不许回去。”

宋奇英无力说:“那你也别呆在这儿啊,怪冷的。”想一想他问,“你那副钏子清好了吗?”

“早着呢。”一层又一层清理,还要加固,有损坏部分需要修复,最后复原组装……“这东西到底算什么啊?”盖才捷轻声抱怨。

“那得你查出来啊。”宋奇英拉着他往五号房走,“看看到底是谁的……”

“没人要我就要了。”

“那你就发达了。”宋奇英给他那三分赌气口吻逗乐了,打卡登记,进了存放石椁的文保用房,石椁拆卸清爽,便于详细记录和修复内部雕画,他指着最后一幅,“就这个,你觉得会是什么?”

他说那天在欢乐谷,我妈打电话给我,问我妙庭公的八卦,《萤燃集》里那个故事你记得吗?

“莲花。”盖才捷眼光一动,声音轻轻渗出来,“鬼域红莲,化为碧血?”

想了一会儿他摇头,你想多了宋奇英,这生搬硬套,别说老大们,我都不认。就算这世上百因必有果,不存在毫无因缘之事,这也太扯了。抛开妙庭公这个人物(和他那传说中的漂亮男朋友)的真实存在性不提——“你搞搞清楚,大逢山离霸图有好远哦?再说他两个都不是一辈人,宋琰下葬时为什么要特意pick李侯他们家?”

宋奇英苦笑:“我也不知道,我瞎想的。”

他说算了算了,师姐早上说村里有大集可赶,过几天还有灯会和戏台,凑个年前热闹,回头我们也去看一看?

“唱戏吗?”

“嗯,”宋奇英想起来就笑,“你没来过霸图吧?他们这儿可好玩儿了。”

虽然韩博先生可能不这么认为。宋奇英无比期待今年戏台玩什么花样,取决于请的班子品味如何,实习那年他在霸图看过一次地方戏,叹为观止。那年的班子相当敢想敢干,上的戏码全部无敌热闹,他就是在那一次目睹了《骷髅格》里都只存个名目的几出戏,什么《回云关》《怒王孙》《审金粟》……最后一出简直可算是个莎翁风格史诗剧,居然还很有考证意味,讲的是后人无意得到一把耀朝金粟,荒唐以为播种到田里便能生芽发穗,开春长满地的金粟,后来被邻家偷偷掘走,半夜被财神降梦责问,慌忙还粟于邻,邻家却坚决不信,最后两家都坚辞不受,金粟化为良种,一家一半播入田中,来年丰收,两家各自致富——好一个精准脱贫的故事!

戏虽神经兮兮,已无什么现代精神,胜在道白幽默表演好笑,而且其中托梦教育不良邻人的并非正宗财神爷,而是霸图这边人人敬重的韩博韩烈王,他一出场宋奇英就愕然,扮相相当华丽,脸子勾得相当花哨,一开腔铿锵干脆,“盗人的金珠也堪夸?断人的粮米怎发家?须记得金银无眼义无价,天理磨钢刀脸上刮。(白:若不还他这粟呀)爷举起元宝将你打杀——杀杀杀!”

堪称史上最凶悍财神。

他把这事讲给盖才捷听,看那双漆黑眸子越瞪越大,最后嗤一声笑出来,觉得应该是开心了,试探问:“回去吧。”

听听老郭还有些什么说的,像就像了,什么大不了。孔子还像阳虎呢。

盖才捷咕哝:“心可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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