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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尉】年华趁 FIN.

【狄尉】年华趁

 

洛阳寒食苦多风,扫荡春华一半空。狄仁杰总躲在密室里,没有这个担忧。倒亏了沙陀常疑心他要闷死,还肯摸进去吵他,怂恿他出去放放风。他拗不过,便出来,猛一见日光也觉得刺眼,手挡着脸往上瞧,便见朗朗的青天和糯白的云团皆浮在头顶,一口气吸进来也是清明爽丽的,足令心胸阔朗,不见什么花底离愁三月雨的磨磨叽叽。

这等好天气,亦宜狩猎,高宗皇帝自从病了,便不大好这个,却不肯因此碍了天后的兴致。故此清明一过,夫妻俩便浩浩荡荡带着一众王子王孙贵戚权臣直奔陆浑山南,尉迟真金自然要随驾而去,纵不提金吾卫前驱后殿是职责所在,他也是天后宠臣,大家心知肚明。唯有沙陀是个不懂事儿的,冒出一句老芋头去了哪儿,被水月掐着腮拖走,再举巴掌威吓一下,也就闭了嘴。

此刻有素衣小厮匆匆而来,态度恭敬,要求拜见大理寺卿狄仁杰,待见了人,自报家门说是清心茶坊使来,奉上极其风雅的一封信,嫩莹莹月面翠葵笺纸打了结子,系于结香花枝,由不得狄仁杰拿在手里也要赞叹两声,觉得到底是做过花魁的女子,有修为有资格弄此闲情。沙陀那没见过世面的也跟着附和,水月在一旁看见便愤愤然,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送信便送信罢了,还弄这些花儿朵儿的,没得叫人麻烦。

他两个兀自去拌嘴,狄仁杰兀自解下信展开来读,果然也没什么急事,不过是清心阁里来了好茶,银睿姬问他可要几盒,明前新茶脆嫩,经不得旺火,狄仁杰本不怎么爱,有个现做着金吾卫上将军的却是嘴挑舌贼,尝得出种种般般至微妙味道。狄仁杰自己不喝也得替他讨几盒,托人情来的,自是好的,反正又不消他费半文钱,既省了俸银又讨了欢心。信上还有下文,是邀大理寺里的名医官同来顺便诊一诊。自打神都龙王那起奇案之后,银睿姬便落了个毛病,天底下的大夫只肯信沙陀这一个。现如今她身怀有孕,偶有不适,元镇公子便慌慌张张大块银子大匹绢地请了沙陀去看诊,孕妇的毛病实在也没什么好看,沙陀便随意开些顺口补品给她吃着玩儿。狄仁杰问他这是怎么个闹腾,沙陀想一想便道,除了吃胖些,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沙陀倒是愿意去骗口茶,只是水月不准,他怕打,于是作罢。狄仁杰便自己前往清心茶坊,一路之上悠悠地继续仰头望天,看白云也悠悠,此一处飘到彼一处,过些时想必便会飘到陆浑山上,这等好天气照应,狩猎想必刺激,收获必丰,天后高兴了便会赏,尉迟真金便会带大笔的银子和大批的野味回来,金吾卫不差钱,又都知道他是大理寺出身,旧情难忘,并不介意头儿拣着山货的尖儿扔给大理寺的厨子,间接孝敬进某人的肚子。思及此狄仁杰便有些守株待兔的惰意思,他可是极情愿,不怕占尉迟这个投喂的便宜。左右尉迟也觉得是理所当然,并不觉得姓狄的张了大嘴等投喂有什么不对。天后赏的,是福分,他情愿狄仁杰多沾一些,好像这样便能让狄仁杰跟那高高在上的高贵妇人搞好关系,吃多了便想得少些,人会傻一点,少和天后作对。

侍儿轻轻盈盈地迎上来,送狄仁杰去清心阁三楼的雅座,银睿姬正在那里等他,估摸等久了百无聊赖,染了凤仙汁的指尖一下下划着盛水银罂上的雕纹,花纹竟也是胡儿狩猎图。狄仁杰进去同她招呼,得一个含羞带笑的还礼,自从花魁娘子做了茶坊少夫人,风韵是收敛多了,现如今有了孩子,益发宝相庄严,脸面俨然圆了些,狄仁杰想起沙陀吩咐,便告诉她还是要多活动,免得小腿浮肿。银睿姬点头应了,再闲聊些别的,她身子不便,狄仁杰须得自己烹茶,现在他可是熟练多了,一套手势都经元镇悉心指点过,如今便是尉迟真金也不能笑他。那尉迟出身高贵,于这等吃喝玩乐的规矩上讲究得可恼,茶花香三事都是行家。他肯在大理寺的浴堂里脱衣露体跟大家一起洗浴,却不等于瞧见狄仁杰手忙脚乱碾洒了茶叶时不会从鼻子里长长嗤出一声。水月听不惯这个,便问他,尉迟大人可是在厨下练出的这一鼻子好吹火吗,这一股气怕是够烧烂整只猪头。

碾茶罗茶,择水烹茶,三沸观茶汤若奔涛,分茶时狄仁杰脑门子都要落下汗来,给银睿姬笑吟吟瞧着,茶沫分得倒是均匀,他放下心,举茶碗潇洒地冲对面美人笑道,一饮涤昏寐,再饮清我神……

狄大人可拉倒吧,阿银知你不爱这个喝法,不过白看个热闹。说着她递上一只邢窑白瓷碗,里面是玉白粘稠糖汁,另有削去皮的寸许长嫩柳梗,整整齐齐垒在青瓷盒里,是拿来搅缠蘸饱了糖汁吮食。

沙陀大人指点,白茅烧去枝梗捣汁煎了,制出这洗心糖,倒是苦森森日子里一点甜头。

狄仁杰听这话头不对,便把紫铜袖炉抱紧了,凑过去问她,阿银这是因何不悦?

自打光明正大嫁了人,银睿姬那扶余国脾气便不必藏着敛着,时时可以在深知她来历的大理寺诸君面前透口气。水月同她见过一回,起初嫌她,后来见美人私下里竟肯大马金刀盘腿大坐,横抱琵琶弹唱起故乡歌子居然甚为豪迈,仿佛坐的不是胡床而是土炕,远不是想象中那等灯影儿照上去都嫌压身的怯生生可人儿,遂大翻白眼接纳之。

银睿姬笑道,什么不悦,狄大人若问,自然是没有的。若不问,有或没有才见个端倪,却也不足为人道。

狄仁杰点头道,听说燕子楼新来挂了头牌的是个高丽伎。

他见银睿姬变了变脸色,于是明白自己猜对。元镇不在店中,若也不在家中,只怕便是旧习难改,又去逞弄他那风流文字。人家夫妻事,他无从置喙,只好嘿嘿一笑,想起当日阿银一片深情,拥着不人不鬼不龙王的元镇口口声声道,愿一生一世陪你。连他和沙陀都一并被打动,后来太医王溥替元镇解去毒蛊,风流少年一恢复本来面目,便去燕子楼接了银睿姬出来,百匹红绡赎却官身,也是一桩佳话,不料现如今青玉孔雀簪还插在头上,人却是满满的意难平。

银睿姬调整得极快,微微笑道,狄大人莫要误会了,若不是神都龙王那起案子,怕同夫君也没有今日这等缘分。若我只是一介花魁,这辈子最好的光景怕也就是百花选艳那一遭。夫君于我,是才子之一,我于夫君,是花开渐老。过得个三年五载,只怕亦是惜分飞。所幸他被害上一次,我动情之下,于那染坊中倾心吐露,闹得自己也信了,才有今日的团圆。世间的甜头统共有其定数,做人要惜当下之福。

狄仁杰没说话,慢慢把一根糖枝送进嘴里,心道你若觉得这是团圆,我又能说什么。他倒也承认阿银说的有理。所谓皆大欢喜充其量不过见好就收。便如此刻他坐在这清心阁里,看着天看着云,想着云天之下有个人穿了团领绣袍,紧腰窄袖摩拳擦掌地驰骋在山野,只要不想这人是被谁点名拎去的,也就很快活了,做人无非及时行乐。他决定相信银睿姬的道理,论办案自己是一把好手,论谈情说爱,人家可是专业人士。

他正要说点什么,一张口却被糖粘了牙齿,呜呜地叫苦,银睿姬也着慌,又忍不住想笑,唤人来添炭火重烹暖了水,替满肚子主意的狄大人漱一漱。正闹得不可开交,清心阁下有惊呼声起,一叠声闹吵吵吆喝,快去通报,金吾卫上将军莅临。

狄仁杰怔怔张不开嘴,探身趴在阑干往下看,可不正是尉迟真金,骑着他那匹照夜白,马鞍后铺了块圆形花毡垫毯,上面稳稳地蹲着只猞猁,伸前爪按着一串野鸡野兔之类的玩意儿。猞猁是他自养的,名唤阿茅,平时好好地养在府中,打猎时才带去,因是小时在白茅中拾回来的,故有此名,沙陀一个铁勒人,不懂,初见时以为是只大猫,想摸被咬了手。

尉迟抬头也瞧见他,立刻欢喜大笑,一贯先是三声哈哈哈,非把秀气脸面笑得没张没致才罢休,然后一鼓作气喊,去了大理寺,沙陀说你在这儿,我便也来讨碗茶喝。

一口糖直噎下去,满喉咙都是甜,狄仁杰忽觉自己能开口了,遂快乐应答,你上来,你上来。过会儿惨叫,猫下去,猫下去。皆因阿茅并不管那些个,秉承着猫族一贯性子,要挑暖处蜷缩,把狄仁杰逼得没处可坐,又不好与银睿姬同坐,只好和尉迟挤在一张坐褥上,离近了瞧他兴致勃勃模样,仿佛又晒黑了几分,那双透蓝大眼却比一日的晴光更明媚,口里还一刻不停想同他讲今日猎场新鲜事,自己斩获颇丰,又得了几等赏赐之类。

他心里遂暖暖地静下来,深觉此时此刻没什么事还需计较,皇上也好天后也好,都在这一刹那的浮生之外,眼前不过一炉火一碗茶,他烹来给尉迟,尉迟开心地饮了还要煞有介事评价一番。他就由着他拿这煞有介事将眼前填满,明白这一刹那便是当下。

而当下他共着尉迟,尉迟共着他。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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