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无霜 50
亲人们，七夕快乐~
50
王杰希在楼下愣了半天的神，刚从这起熟悉艳遇里平复下来，立刻一个电话拨给盖才捷：“你借车给他？”
盖才捷沉默一会儿，忽然笑了：“啊。”
他又说：“谦儿哥动作真快。”语气很难分辨讽刺还是夸赞，王杰希一时都给他弄得无话可说，想一想，口气硬起来，警告他，“别多管闲事。”
“嗯。”盖才捷大概听得出他声音里那股不稳定，乖巧而有口无心地应了一声，“好。”
王杰希无话可说，盖才捷有什么不懂，如果他想挑事，大概李轩和吴羽策都未必按得住。他刚想再晓之以情几句，盖才捷幽幽地叫了他一声：“小王老师。”
他轻声问，“到底该怎么追人啊……”
王杰希险些给他噎住。此情此景，懒得假装一无所知，“谁啊。”他没好气地问，“那个警察？”
盖才捷想了想：“他不是警察。”
对，公安大学在读生。“怎么了。”王杰希说，“还有你想不明白的事儿？”
“有啊。”盖才捷极坦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弯。”
王杰希反应了一下这句话：“……你志气不小啊。”
是真不怕挨揍。
盖才捷咳嗽一样细声笑起来，他一贯的那种科科科鬼笑，电话里听起来真的像个不怀好意的小鬼，没一会儿就刹住，很遗憾地叹口气：“唉。”
“自己小心点儿吧。”王杰希并不打算细问，这种麻烦，少惹上身为妙。盖才捷其人，他并不太了解，固然安分，总归有点戒心。看在吴羽策面子上，他多说了一句，“别太强人所难。”
“王老师。”盖才捷说，音调突如其来认真，甚至去掉了那个“小”，“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被他那个语气弄得，王杰希到底没能果断挂掉：“怎么了？”他还是放缓了口气，“不管怎样，你现在都不方便吧。”
盖才捷微微一顿：“嗯。”
节目还播着，CP还炒着，他没想好要不要跟王杰希说一声主动放水让贤出道位的事儿，又想起录好的总决赛视频，无端有点想咬牙——当然不可说，说穿的话，方士谦会拆掉他几根骨头。
他收回思路，开始跟王杰希絮叨另一桩事。跟李轩说不得，李轩知道，就等于吴羽策知道，要是给吴羽策知道，搞不好会直接杀到人家学校把宋奇英拎出来单挑。思前想后，他觉得王杰希十分合适，虽然这位哥哥偶尔也把一手本来就烂的牌打得一团稀烂，但送上门来，不问白不问。
“我请他吃了个饭。”盖才捷平铺直叙，“他要跟我AA。我没答应。”
“去哪儿了？”
盖才捷报了个名字，王杰希没作声，知道他明白这沉默含义，果然盖才捷有点委屈：“别的地方……不方便。”
既然知道，你还没事找事。王杰希哼了一声，也不想想你惯去的地方绝大多数人买单都不方便……“然后呢？”他静静问，估计对方倒也不至因为这点事就翻脸，否则盖才捷也不是这个态度了。
“他回请我一次，在个网红店，还是特意跟他同学打听来的……”盖才捷叹了口气，“人挺多的，唉。”
就被围观了是吧。王杰希懒得猜下去。
“然后他就不太理我了。”盖才捷总结，“怎么办啊，王老师。”
还能怎么办，假使去问李轩，决计跟当初指点王杰希一个招式，软磨硬泡，死缠烂打。
“你跟他说过吗？”
“哪样？”盖才捷淡淡地，“要是家里的事，我猜他早就百度过了。”
“你心脏的事。”
“干嘛告诉他。”盖才捷回答，“我又不打算给他生孩子。”
王杰希深刻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真的被他噎死。
这小鬼总装得没事儿人一样，心里也一厢情愿希望人人都当他没事，并不打算对广袤世界示弱半点，态度又一贯优游，一半是他家世优裕，父母开明，给的自由太厚，另一半也是因为打小出生入死，惯了不拿什么事当回事儿。归齐对他而言，除却生死，均非大事。
总而言之，很有些游戏人间的派头。
王杰希不知道那入了他眼的小子究竟是个什么脾气，但可想而知，不会是朵跟盖才捷一样的奇葩。
他替盖才捷担心的也正是这个，假使是个老实规矩孩子，不知前因后果的话，只怕要给盖才捷那个没心没肺的轻巧样子诓住，不免觉得他这性子有点儿吊诡轻浮。
“找个机会，跟他说点实话。”
“哦。”盖才捷并不问为什么，“比如呢。”
“你自己的事，你家里的事，你对他是什么意思……”王杰希微微一停，“算了，最后这个别说。”
“我喜欢他。”
“知道，知道。”王杰希无计可施，“小盖，得让人家懂你，明白？”
他不懂你，怎么喜欢你。
盖才捷愣了愣：“嗯？”
王杰希叹都懒得叹了，只说：“你认真些，以诚相待尽力而为，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总归都有个交代。”
别挨揍就成。
盖才捷沉默半晌，不知在沉吟还是发呆：“王老师。”他细声问，“为什么你不拦着谦儿哥。”
话题转得风驰电掣，王杰希倒不意外，直截了当反问他：“为什么要拦？”
盖才捷脱口而出：“因为他喜欢。”
他说完就挂断，像多一秒钟都泄露天机，王杰希捏着手机怔了良久，忽然无话可说。
也许这也是一种旁观者清，而所有人都在当局者迷。
所以布局的又是哪个？是不知来龙去脉却一意孤行的爱吗？
唯一令人高兴的消息，大概只有Fiona手术之后恢复良好，病情并不算严重，术后休息保养却要精心，林杰仔仔细细看着她卧床，起初Fiona十分乖觉，依王杰希推断，多半怕坏了林杰心情，耽误他复试，只偷偷摸来电脑在家办公，一天到晚压低了声音的工作电话不停，养了不到一个月就想回公司，被王杰希死死按住，威胁说要跟他妈告刁状，很刁很刁的那种。
Fiona给他气乐了：“杰希，”她语气沉痛，“你多大了？”
姐姐我跟了你妈小十年，从你身高一米六看到一米八，你摆出这个撒娇打赖的模样，是怕我晚上不做噩梦吗？
王杰希食指压住嘴唇嘘一声：“我要背书。”
“背你的。”Fiona打开衣柜，一件一件精致春装抖出来，扔了半张床的五彩缤纷，很可惜地摇摇头：“可惜。”
王杰希瞥一眼，知道她在可惜什么，Fiona向来会穿会妆扮，且有自己审美绝不跟风，是公司里独树一帜景色。
五月了，夏天眼看就到，误了这一春的好景良辰。
半边衣柜里那几套男款衣裳，有新有旧，王杰希都常在林杰身上瞧见。Fiona摘下来摊开，轻轻掸并不存在的灰，折好收在手提袋，预备送洗。王杰希瞧着她那份小心翼翼，瞧得出神，被她反过来嘘了一声：“背书去！”
王杰希没动：“姐。”他轻轻说，“你……担心吗？”
Fiona噗嗤笑出了声，揶揄看着他：“担心什么？骗财还是骗色？”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后他被Fiona揉了揉头发：“且不用你担心呢。”
王杰希犹豫良久：“……你是不是知道了。”
“哪件事？”Fiona手上没停，利落又折起一件外套，“你知道你妈怎么说吗？你的演技，比你爸还烂。”
“我跟他分手了。”
“哦，这件事。”Fiona回答，“你希望我怎么评价。”
悔教夫婿觅封侯吗？姐姐我可是周周都追看SYS的。多漂亮一个男孩子，你也舍得？
王杰希叹气：“我哭给你看。”
Fiona一针见血：“你就没这个技能。”
她终于收拾好了所有衣裳，气喘吁吁坐在床边，王杰希倒了杯红枣枸杞茶给她，温热一杯捧在掌心，Fiona小口啜着，一点温柔黯淡在眼神里微微漾开，稍纵即逝。
“所以请问你作什么死呢。”她问，“当真想分？”
王杰希蹲下来去拾一枚滚出衣柜的香樟木珠子，一低头，清细脖颈到瘦削脊背连成一条耿耿又秀晰的山脉：“姐。”他微弱地笑，“我心不诚啊。”
我什么都跟他说了。
Fiona点点头：“道德绑架。”
王杰希没否认：“绑得死死的。”
所以不忍心。
现在撇清，无论方士谦怎么选，都还有机会与退路，不必起步之初就沾一身腥。官商两道复杂背景同时爆发，再加上本人搅基，这种要素齐全的麻烦，张佳乐都叹为观止，说：“老子当年也就才占了一样！”语气十分释然，毫不掩饰自我安慰。
王杰希不敢吐槽：是，遇见更乱的乱子，连你这种精神病都精神了。
Fiona轻轻摸他的头，王杰希皱眉：“嘿，男人的头摸不得。”
“小狗似的。”Fiona说，“可怜。别这样，真的。你才多大。冲动一回又怎样呢。你爹妈总不会真对他做什么。”
“我怕他介意。”对着她，王杰希敢把这句话说出来，说出来的瞬间，他长出一口气，顺势坐倒在床边毯上，深深埋下头。
“介意什么？”
“所有。”王杰希说，“姐，你知道吗，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他承认过。也可能当时连我自己都没想清楚。”
“现在呢？”Fiona温柔地问，“想清楚了？”
“嗯。”王杰希学着脱脱从前姿势，试着把头放到膝盖上，一个不是很成功的卖萌，“我需要他，比他需要我多得多。”
他不一定需要我，可我是真的很需要他。
“所以呢，为什么不说出来。”
“姐。”王杰希的声音轻而细碎，“那你呢，你这么重视师兄，为什么不说？”
我们都是一样，为了假设中那一线对方或许能拥有的不悔与自由，心甘情愿地抹杀了一个原本胜券在握的自己。
可这不就是爱么。
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