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无霜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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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关于盖才捷的事，王杰希不甚了了，他去网上搜过，关于盖才捷含糊提到的网红店风波。这小子性格不算亲和，却会应付场面，大概是家学渊源。有粉丝直接冲上去问是不是盖才捷，能不能合影，来做什么，外拍吗？他直接答曰：是，私人时间不太行，只是和同学吃个饭。态度直率而客气，运气很好，遇上的人也不算疯，讪讪退下。
最后惹出的水花不大，毕竟是和“同学”吃饭，理由也颇扎实，倒没看到有人质疑一个艺术生和警校生怎么成了同学，多半这部分下了点功夫，压得很好。偷拍里也只看到模糊侧脸，糊成那样，都看得出是个帅哥。
王杰希暗自感慨，不愧是跟李轩和吴羽策混的，盖才捷别的不好说，审美着实不错。
只不过时不时被偷拍。可想而知这顿饭吃得有多七上八下，对方又俨然还在状况外，根本只当盖才捷是个普通朋友，倘若不是心大如跑马，只怕多少会有避忌。
难怪盖才捷声音里全是郁闷，抱怨人家不太理他。这莫名其妙无端压力，是个人都不愿意多扛。
摇摇头，抛开他这档事，王杰希继续翻衣柜，晚上林杰定了个店，叫他过去吃饭。之前考研复试顺利过了关，他们学校当天出分，拟录取名单倒是这会儿才公示，也算尘埃落定。但林杰打从复试之后一直在校，没回Fiona那里，王杰希又悬着心。
这顿饭他觉得自己确实蹭得起，但不知方士谦会不会来——假使会，那么考察演技的时刻又到了。倘若不会，说不定要聊的就是另一桩事。王杰希没勇气直接跟Fiona打探她会不会在场。
他前思后想，不得要领。虽然笃定这一对不会出什么问题，到底有点惴惴。以这两位的成熟稳重，当真要散，绝不会扯他进来蹚浑水。可林杰好好的突然搞这么一出，又为哪般。
心思不定地捱到傍晚，他换上简单衣裳，chic风白衬衫，领口一条黑丝巾闲闲打个结，牛仔裤倒还规矩，没穿方士谦挑的那条割破磨毛的复古款。林杰挑的店在他们学校南门，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王杰希到了门口一眼扫过去，辨出Fiona那台捷豹，先放心三分。
就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而言，理论上，Fiona和方士谦应该不会在同一场合出现。
他进去找到包厢，陪Fiona坐了一会儿，最近因为生病，这姐姐终于把一头黑长直还原成本色，白衬衣上一列细细风琴褶，搭驼色小马甲和同色长裙，没上妆，只扫了扫眉，气场固然不及从前光艳耀眼，可又温和又雅致，出入时照旧惹得一路几张散台上的客人看过来。
王杰希早就懒得吹她，也不得不说，Fiona实在不愧是自己那个妈带出来，体面两个字镌在了骨子里。
正聊着，门一开，急三火四窜进来一条蒙面的好汉，帽子墨镜口罩一应俱全。王杰希差点怔住，Fiona比他镇静多了，抢先笑出来：“裹这么严实，更可疑了。”
方士谦愤愤一通剥下来丢开，语气毫不见外：“妈的，太烦了。”一屁股坐在Fiona另一边，“师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Fiona目光在他脸上巡了一圈，微微笑，“最近忙什么呢？”
“复习。”方士谦在她面前很乖，有问必答，“搞不好要挂科……怎么办。”
Fiona不答，只笑，王杰希给她笑得浑身发毛，没指望这场合会言笑尽欢，可也没想过是这样一种鸿门宴——如此配置，这顿饭可要怎么吃啊？
他瞧着Fiona跟方士谦细碎聊天，没一句在要紧地方，渐渐听懂，方士谦也不知林杰这顿饭是为了什么摆的，只不过林杰叫他来，他就来。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窜过整个校园，再藏头露尾溜进来，生怕惹出点什么麻烦，误了老大好事——不管怎么说，有书读了终归是好事嘛。
分针刚叩上一个整点，门外就听见林杰声音：“这边，您慢点儿。”
方士谦耳朵一动，跳起来去开门，给迎面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吓了一跳，本能噔噔后退两步：“老……老师。”
那是他心知即将要被挂掉的本院名捕之一，比起漂亮的女生，方士谦的确更怕这些白发的先生。老爷子一抬头，眼神如电：“是你啊？请了半学期的假？期末还敢来考吗？”
方士谦点头如捣蒜，考考考，一定考。
老爷子哼一声：“行吧，试试。”话里话外倒有三分松动，“好歹还知道回来。”
方士谦喜从天降，恨不得当即跪地磕一个，十分狗腿地拉椅子摆餐具，他看懂了，这一顿原来是林杰请导师，虽说并不常见，以林老大的社交牛逼症，能请的来这老爷子，也很难算是意外。
老爷子坐下来，瞟了始终没敢坐的王杰希一眼，先冲Fiona招手：“坐。”
林杰始终守在门口，微笑叫服务员上菜，显然早有安排，几分钟里大家随意聊了几句，王杰希尽量往后缩，生怕被注意到，他倒是不怕老师，只是直觉这事哪里不对，不好出头。他们学校历史又久，文学院且是国内数得上的几家老牌子之一，师门规矩极大，很有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派头。林杰考得怎样，他不很知道，瞧老爷子话里话外大包大揽的爱惜，显然十分中意。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菜也上齐，林杰回来坐下，顺手一推方士谦：“边儿去。”直接坐回Fiona身边。
“是这么回事儿。”老爷子语气轻松，直直望着Fiona，“我认识你导师。”
方士谦怯怯往边上挪，王杰希顺势拉他一把，让他坐过来。气氛过于温柔诡谲，压迫得方士谦都没敢暴跳，乖乖半个屁股挨上他身边座位，大气不敢出。
这开头十分古怪，纵然Fiona见多识广，眼神也有点茫然，不知如何接。老爷子倒不需要她反应，直接说：“大家一个系的，都是自家孩子，我就直说了。今天这孩子叫我来，是做个见证。本来我也没空，不过他说，不是希图浪漫，是为了监督。”
老爷子话音刚落，方士谦就啊了一声，王杰希差点捂他的嘴。
林杰动作很快地掏出只小小首饰盒，打开来里面是只小巧金戒指，无钻，戒面一朵盛开的连翘。
“有人说。”他看着Fiona，语气很稳，“‘没有天生的好人，只有被约束的文明者。’”
王杰希掐了自己膝盖一把，按捺住没跳起来——那是一个极著名脱口秀节目上，年轻新秀现场向女友求婚时的发言。他跟方士谦一起看过，一句话漏洞百出，落地铿锵，感动得多半个场子沸腾掉泪。方士谦转过头和他面面相觑了会儿，忽然默契地笑出声，两个人大概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假如约束能成就道德文明，那么难怪诸多人都说婚姻如坐监。
但爱上你，确是心甘情愿犯个大罪。
林杰倒是没把脱口秀演员的台词全盘复制，安静地说：“希望你能答应和我结婚。”
方士谦半张着嘴，大气不敢出，这是林杰罕有的先斩后奏，事先没跟他露半点风声。他大致搞清楚思路，Fiona这样的女子，当然不在乎什么父母之命，但林杰刚一考上就求来导师作为长辈出面，却是难得的决心。
功利些说，导师对他的道德水平要求绝对比父母严苛公平，某种意义上来说，又直接同学业和未来挂钩。
是仪式感，是郑重承诺，也是强大约束。
“老大。”他猫一样嗫嚅，“真他妈牛逼。”
“怎么办。”沉默几秒钟之后，王杰希轻声说，“要喊‘答应他’吗？”
Fiona噗嗤笑了出来，“喊一声听听。”
她叹了口气，似本能般不带情绪，直接看向老爷子：“老师，我有个问题。”
她提起茶壶给老爷子斟了一杯，语气极柔和：“假如我答应了他，未来倘若我们发生任何问题，您会因为今天这件事，影响对他的看法吗？”
王杰希的心又提起来，方士谦连呼吸声都没了，不知究竟有多紧张。
老爷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我不能保证。”语气忽然微微带笑，“不过呢，我和我太太举行婚礼时，她的导师一直板着脸盯我。”
说实话，真的很可怕啊。
方士谦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这位老爷子虽然不太用微信，头像和朋友圈封面是同一张图，每年不定时更新，永远是和太太出游合影。这个恩爱秀得见缝插针，四两拨千斤，未免有些现身说法亲自作保的意思了。
Fiona又叹了口气：“谢谢您，我没话好说。”
老爷子很上道地接了一句：“那就答应了吧。”
这回连方士谦都噗嗤笑了，被老爷子眼角一扫，立刻又缩低三寸，低低咕哝：“本来嘛，多好啊。”
林杰很沉得住气，过去给老爷子添茶，顺便给Fiona也添了一杯，不动声色扶住她椅背，Fiona不看他，自己拿出戒指套上左手中指，轻声叹息：“好看。”
她又说：“谢谢老师。”
“你们这些孩子，都太聪明。”老爷子缓缓回答，“聪明人，想的就太多。”
可惜啊，无论你想了多少，做过多少打算，都算不过一个将至未至的未来。
否则未来为何成之为未来。
“我不会。”方士谦突然说，一瞬间吸引所有人注意，他声音很大，“我傻，我想不出来。我只知道，我不甘心！”
王杰希动了动眉毛，知道他努力省略了不下两个“特么”。
“老师，我只知道，能想辙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有些事听上去千好万好，架不住我就是不甘心——傻子活该吃苦，是吧？那就吃呗，又吃不死！”
林杰嘘了他一声：“别抢戏，今天我主场。”
老爷子大笑起来，指着方士谦：“你考勤分满了！”
王杰希愣了半天，喃喃说：“这都可以。”
林杰意味深长看了看他：“这很可以。”
或许你们也看《脱口秀大会》吗？
林老大引用的是第四季杨蒙恩赛后当众求婚时的发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