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被打死……我不会被打死……(Reprise*
@列当二斤 @盖才捷 @沫雨成潦 @涧七渊 @君羽淵 @初五 @蜂蜜与四叶草 @Dawnage @水水母母 @韶华偏安 @铁马冰河入梦来 @朱弦抚余音 @菲酱酱酱--江副来读我的心 @广天一夜 @永哥儿 @倾斜角 @Athena的五号城堡
22
年年自打入了冬,香隐空就柔脆得跟朵淡紫的通草花似的,一张脸却苍白成一颗素心莲穰,下颏瘦得发贼,益发显得一张脸上圆下尖,又活脱脱一枚碾玉观音。
他这个德性李轩和吴羽策都看熟了,并不太觉什么,归齐赶上他心慌气短,还少听几句教训。
只不过一大清早,就给这么一位床前杵着,也实在叫人有点心惊肉跳。
香隐空面无表情,乌发披肩,照旧一件貉绒斗篷厚厚裹着,嗓音逼细了便阴恻恻地:
“你那只手敢是不想要了?”
吴羽策一惊而起,差点给李轩拉了下来,细一看几没吓丢了魂儿。李轩还迷糊着揉眼睛,右手勾着吴羽策肩头,绷带上丝丝缕缕渗出血来,他也不觉。
昨晚睡下时明明各据一头,哪知醒时就挨在了同一个枕头上。说不清是李轩一身药气醺人欲醉,还是给泊暮池里泡得薄了元气,他模糊忆起仿佛给这厮揽着往肩窝里按了两回,随后便睡得沉,倒不知道一整晚都枕在了他那只伤手上。
吴羽策一纵身下了床,蓬着头白了脸发怔,李轩伸了半天懒腰,晃晃头似清醒了些,一转脸看见床边一大一小,一式裹着厚重暖袍,散发垂肩,脸上本就没几分血色,衬得加倍清透,老的带了几分孩子气,小的却多了一股莫名成熟妖艳。
李轩手一停,瞧得呆了。
香隐空衣袖一拂,吴羽策上前就拦,“罚我。”
他轻声道:“左右是我害的他。”
李轩跳起来,“喂喂喂!”
白玉盒子平平掼在他脸上,啪的一声,香隐空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我操!你这……我操!”
李轩捂着脸跳脚,忽然吐出颗带血的小牙。
这一套连环吓接二连三演下来,吴羽策彻底晕了,眼见李轩托着那颗牙发狠,好一阵子竟不知作何反应。李轩骂了半晌,悻悻龇牙冷笑,“就剩这一颗,不掉便不掉呗,非给掴下来是要怎样。”
一瞥还怔着的吴羽策,他又凑过去安慰,“乳牙,不碍事。”
“……你还没换完牙?”
李轩讪讪,“我年轻。”
“……滚。”
李轩嗤笑,捡起药盒塞给他,“阿策帮我换药。”
缠缠结结揭着绷带,李轩悠闲看了会儿,忽然说:“阿策你这阵子切不要离我太远。”
“嗯?”
“我认真的。”
他伸左手扳住吴羽策肩头,迫他停手抬眼,两人直直对视了会儿,李轩又笑了:
“老鬼生气了,我可不想他抽风起来,一不留神弄死了你。”
吴羽策瞧了他一刻,低头继续替他敷药,淡淡答了声唔。
李轩说到做到,竟赖在了他这里,香隐空倒也不曾理。临睡他又把吴羽策兜过来,发丝捉到手里一绺绺抚弄个没完,吴羽策不耐烦,一把推开,“玩你自个儿的去。”
他忽然想起来,“你怎么不打辫子了?”
“阿萝死了,谁还有这个闲工夫伺候。”
吴羽策冷冷瞟他一眼,简直不想理他。
你堂堂虚空少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装什么鬼可怜。
李轩看他那个要给噎住的表情,忽然笑了,“是真的。”
那样繁复工夫,也只有那女子有那样心思精神花在他身上。再换了谁,无论使令的央求的,又有什么意思。
强扭的瓜,打来的蜜,都算不得甜。
什么事儿都一样,要得人心甘情愿,才好算甘甜。
吴羽策默然了会儿,“那你现在都自个儿梳头?”
难怪他惯常低低抓一把马尾算数,看惯了倒觉得凌乱得也有几分潇洒,配着那个不以为意的眼神,倒是特别出众。
李轩顺手掐了根自己头发,在吴羽策发尾打了个结。
吴羽策一把挥开,“少嘚瑟。”
他缩进床里,背转身不理李轩,身后人跟只大猫似的钻钻蹭蹭,挨挨擦擦,也像只燎了毛的猫子,拼命想钻他被窝里凑趣,半晌不得法,只好闷头睡了。
再睁开眼时,桌上那盏水晶冰蜡的灯幽幽燃着,房里就如同满了一片月色,却落地无影。
身边一片空荡,哪儿还有人。
吴羽策一咬牙,轻轻下了床摸出去,也不披衣裳,单一件貂仁紧身小坎肩套着,勉强不至寒战,走了几步便听见语声细细,他果断停下来背靠石壁,整个人似一条冰凉小蛇,悠悠地滑过去。
李轩说:“你神经病吗?”
香隐空冷冷瞥他一眼。
日间他脸色已够白皙淡薄,入夜来益发苍白如鬼,若是一朵花,那不是病了便是中了毒,给身上一件灰里透白的灰鼠背袍子压着,简直弱不胜衣。
“阿策早晚害死你。”
李轩瞪着他,“放屁。”
“你不信?”
香隐空冷笑,“这回是一只手,下回呢?”
鬼刻不死,红莲天舞出世,他是个小小的崭新鬼刻。
女萝如何对我?日后他吴羽策,又将如何对你?
李轩看了他半天,忽然笑了,“你信过阿萝吗?”
香隐空一瞬默然。
“我可是信阿策的。”
将心换心,我信的是他。你说他会不会害我?
他耳叶陡然一动,狼一般尖尖地向后背过去,过了半晌才慢慢敛回来,又噗嗤笑出声来。
香隐空拉紧外袍,浅浅咳嗽几声,“……他回去了?”
“是。”
香隐空盯着少年漆黑无瞳的眼睛,“他会信么?”
李轩沉默了会儿,只是笑,“至少能迫得他不会主动害我。”
“那也好……”
香隐空轻而缓地吐着气,仿佛不努力抑着,便会剧烈喘嗽出来,“不枉这大晚上的,还陪你演这台戏。”
李轩自顾自笑了会儿,探过手去轻抚一下香隐空肩头。
“老东西你倒是多穿点,本来入了冬就爱闹病,出来一趟,回去又该躺几天了。”
香隐空定定看他良久,摇了摇头。
“你这小混蛋……也未免太像李焉了。”
“那不好么?”
“我简直,要同情阿策了。”
李轩原本拔脚要走,听了这话又停下来。
“你同情他?”
省省吧,老鬼,半世浮生,你当真同情过谁?
香隐空叹了口气,“……你呀。”
李轩头也没回,“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