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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发草长 番外 星夜未央FIN.

1 天池是18世纪火山喷发形成的,bug不要细究了2333

2 用了《神雕侠侣》的掐架梗

3 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曹丕《燕歌行》

4 人生百年夜将半,对酒长歌莫长叹。情知白日不可私,一死一生何足算。——王翰《古娥眉怨》

花发草长 番外 星夜未央

方士谦是一条虺。
虺其实就是蛇,或者高级一点,毒蛇。但这就跟猕猴桃不叫猕猴桃非叫奇异果一样没法计较。总之,方先生是一条虺。
再精确一点,方先生的原形是一条虺。
虺五百年为蛟,蛟千年为龙,讲究的是个修行。方士谦自觉十分幸运,生来赶上了个修行的好地方。长白十六峰环绕,架势高不可攀,后来火山喷发又有了天池,一池碧水拔凉拔凉,除了一贯只敢在民间传说里没羞没臊的仙女妹子们,也没人下去洗个澡捞个鱼,生态环境可谓相当之好,方先生就这么自得其乐无人打扰地过了许多年。
后来他遇见了叶修和叶秋。
彼时方士谦刚过了五百岁生日,暴风骤雨惊雷闪电地逃过一劫,很俗套地化身成蛟,顶着一只独角十分开心,开心了没几天就觉得各种不方便,沉,硌得慌,于是又变回蛇模样,把自己抻成一条晶莹雪白的长寿面漂在水里躲清闲。
然后他发现有个小孩站得远远地皱着眉看他。
小孩长的算得上好看,一身衣裳也穿得好看。五百年来方先生没少化成人形下山得瑟,对流行趋势颇有了解,眼前人一件大红织金胡桃花的四开衩小蟒袍穿得蛮正经,青缎子小方靴吧嗒吧嗒踩碎了好几块火山岩,方士谦咂咂嘴,觉得有点不爽。
更别提对方开口就说:喂,妖怪。
水里一道银白光影唰地窜回岸边,探出水面时已经是张玉白粉嫩的小脸,漆黑头发载浮载沉直披到背上,他抱着块石头笑嘻嘻地:
妖怪叫谁?
妖怪叫你。
方士谦喃喃说:妖怪叫妖怪,真稀罕。
对方回过味来啐了他一口:你才是妖怪。
方士谦汗:我本来就是妖怪。
他叹口气深觉可怜,这孩子穿得好看,竟然是个哪吒,脑子里坑太多。方士谦自认做妖怪也做得靠谱,有义务日行一善,便问他:小孩儿你有啥事儿?
对方嗤之以鼻,半晌才说:我找我哥。
噢,你哥跟你一样是个莲蓬脑子吗?
小孩大怒:你才脑子有坑!
他一抬手,方士谦猛地缩回水里,鼻尖前那块大石已经居中两分,无声无息碎成齑粉。对方掌心里一线晶光正悠悠地收回去,脸上没半点表情。
睚眦衔剑。
这小孩是条龙。
然后这个穿得很酷表情也很酷的小龙人就被一脚踹进了水里,方士谦往边上让了让,觉得自己真是大方。
他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岸上站着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和水里扑腾着的这位穿得一模一样,长得一模一样,连表情都差不多,只不过他衣裳没湿透,看起来更酷一点。
他笑起来的时候就一点都不酷了,大概因为牙没长齐,豁牙露齿的模样有点痞痞的,还很土。
妖怪你好,我叫叶修,你旁边那个是我弟弟叶秋。
方士谦问:他找你就是需要你把他踹下来吗?这个我其实可以代劳的……
叶修微笑:你先把裤子穿好再说吧。
方士谦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没穿裤子。
叶修说:呵呵。
叶秋愤怒而努力地从水里钻出来呸了一声。
后来方士谦才知道他们的问题出在了哪儿,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所欢,狻猊噙烟,睚眦衔剑,叶修和叶秋偏偏是双胞胎,互知互见,如同一体两面,脾性却截然不同,一韧一刚,一和一断,入静入幻时互相感应,极易走火入魔。
方士谦说:矮油,龙也要修行啊。
叶修叹口气:兄弟,重点呢?
所以你离家出走,你弟来抓你回家?方士谦打个呵欠:好无聊啊,一想到修行是为了做你俩这样的家伙,总觉得蛇生都失去了意义呢。
叶修喃喃说:妈呀,简直无法反驳。
叶秋愤怒地爬回岸上,一边走一边满身热气腾腾,片刻蒸干了衣裳,抓住叶修的手:回家去。
叶修撇着大舌头把脸扭到一边:八回。
别以为我不知道,五百年后你有一劫,你怕与我在一处连累了我……
方士谦插嘴:高风亮节,义薄云天,绝世好哥哥。
兄弟俩动作一致表情一致口气一致地回头喊了声妖怪闭嘴。
方士谦乖乖闭嘴,腹诽这还躲什么劫不如一起落雷劈了算数。
虽然不干他事,他呆着无所事事,索性把尾巴变回来,长长的一条拖在水里打水花玩,一边围观兄弟俩掐架,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
凡人今日不知明日,也活得欣欣向荣,你们俩一对天之骄子,还在白忧心五百年后的事。
人生百年夜将半,对酒长歌莫长叹。情知白日不可私,一死一生何足算。
他随随便便一句,那兄弟俩竟同时住了嘴。
方士谦心说妈呀就这么一句能泄了什么天机不至于杀蛇灭口吧。
然后叶修忽然也笑了。真是。他说,秋啊你看,你我都不如一条蛇看得透。
叶秋略略看了方士谦一眼,摇摇头:那又如何,丈八的灯台照见人家照不见自家。
他兄弟俩打着哑谜,方士谦有点发毛。
叶修说:好。
好,我回家去。
叶秋既快活又狐疑:真的?
来日事来日再算。
方士谦没忍住又插了句嘴:对么,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咿呀咿儿哟。
叶修似笑非笑对他龇了下牙:兄弟,承你点拨,一饮一啄皆是前定,不好白受你的,一句换一句吧。
他俯身下来,方士谦往后一缩琢磨想跑,方言都吓了出来:嘎哈?你瞅啥瞅?
奈何他好奇心又不合时宜发作,两厢一犹豫,叶修已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一句话:
赴天池,折龙枝,两相思,两不知。

五百年后方士谦性情没什么长进,倒是对流行趋势有了更进一步了解,益发得瑟。他虽然化了蛟,还是个蛇脾气,隔上几十年蜕一次皮,蜕下的龙衣拿来幻化成妖怪的新衣,自觉比童话靠谱多了。
偶尔他想起五百年前天池边上见着的那兄弟俩,不知是不是跟自个儿一样得过且过,又想起叶修赠他的那句话,不知有何玄机。
这时他早已出了长白,写作云游四海,读作到处溜达,尽奔着繁华地界去。蓦一天傍晚他捧着一兜樱桃走在条僻静胡同里,边走边吃,眼光不知不觉就飘进了一家半启的黑漆门高门槛,看见了石榴树葡萄架底下的小孩。
许是常常隐了身形行走人间,万事皆虚太过飘忽,方先生向来有点习惯了不过脑子,迈步就进去,小孩坐着个小藤椅,膝盖上放本线装书,抬脸看他,说:叔叔好。
人小小的,头大大的,脸软软的,声糯糯的。除了俩眼睛大小有点不对称,一切萌杀。
可惜方先生无上虚荣,重点向来歪,绷了脸严肃纠正:什么叔叔,叫哥哥。
……哥哥好。
方士谦心花怒放:乖。立刻过去凑他旁边,看什么呢?咦?你多大?认字吗?
小孩板着脸字正腔圆:两岁。
方士谦狂笑了一分钟:好好好,你叫啥名儿?
希希。
大名儿,喂,你有大名儿吗?
小孩有点咬不准音:王——杰——希。
方士谦笑得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我去,好帅啊,希希你吃樱桃吗?
爷爷说,不能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
没事儿,你爷爷瞧不见我,吃吗?
小孩摇头,爷爷在那边。
方士谦往葡萄架下大藤椅上瞧了一眼,慢慢转过头:希希,你爸爸妈妈呢?
上班。
方士谦瞧着小孩,眼神里带了三分怜悯,你冷不冷?他顺手把小孩捞起来放在腿上,摸摸脸确定没着凉:你在念什么书?
爷爷教的。
你读给我听听——等会儿,天黑了,费眼睛。
方先生四下看看,一搓手指,四下里星光熠熠,数不清银白晶莹萤火飘摇聚集到葡萄架下,霎时映得满座萤光如雪。
好不好看?
好看?
喜不喜欢?
喜欢。
方士谦有点莫名得意,按捺着装淡定,来,希希,念两句。
线装竖开繁体大开本,小手指一个一个字点着读下来,若干年后方士谦一看见点读机广告就笑喷,忍无可忍想起那年那月的王杰希,tiger so easy算个屁,人家那么一点儿大,背的就是正儿八经古典主义叙情诗。
入莲池,折桂枝。芳袖动,芬叶披。两相思,两不知。
他笑了半晌灵机一动,伸出一根细白手指蘸了口水在书页上抹了抹,唰唰写了几个字:
认得吗?
第一个不认得。
赴,四声。
泛黄书纸尘香犹存,月光投上书页,依稀映出字里行间淡淡银白鳞影,纸上墨迹如旧,而字句已改。
赴天池,折龙枝……
两相思,两不知。
希希你困不困?困就睡会儿,我在这儿陪着你。
爷爷呢?
爷爷睡了。
方士谦又看了看大藤椅上合眸无声的老人,摇摇头叹口气,想身为一个妖怪多沾点人气还是有用的。
至少他学懂了如何跟小孩子撒谎。比如睡,比如走,比如再见等于再也不见。
他捻起身上夏布对襟衫子抖一抖,手里立刻卷起条长可及地的开司米大披肩,把怀里的小孩妥妥帖帖裹进去。
都是缘分。他咕哝,大小眼儿也算缘分。
小孩趴在他怀里,脸颊热乎乎贴着胸口,大概觉得凉丝丝很是舒服,左右磨蹭两下,呼呼睡了。
后来方士谦一直坐在石榴树上瞧完了整个过程。
小孩的父母终于加班回来,一眼瞧见蜷缩在小藤椅上睡熟的儿子——方士谦在那之前打了个响指,披肩还作半片蛇蜕,飘飘然落到地上,夜色中被无声踏碎,痕迹全无。
然后他们发现葡萄架下静静睡去的老人,惊讶和哀伤都恰到好处,没有惊吓到那个小萌娃,方士谦觉得很满意。
他哼着歌跳下树一扭一扭地走了,完全没在意自己是否误导了学龄前儿童,更没想到那背也背不对的一句诗让小孩被质疑和自我质疑了好几年。
当然他想不到的还包括:十几年后和叶家兄弟再相见,一时好奇跟着叶修假模假样混成了伪大学生,迎新时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小眼两两相望,而对方冷淡清秀,仿佛能洞悉阴阳。
他差点就对着那双眼那张脸问出来:希希?
但对方只是淡定地冲他点点头:师兄您好,我叫王杰希。
方士谦没敢问他还记不记得。
记不记得那年流光的夏夜,葡萄架下荡漾似雪萤火,坐在石榴树上的白衣青年衣襟洒满樱桃清润甜香。
他恍惚觉得王杰希似乎多看了他一眼。
就那么一眼,让他依稀有了点茫茫然不知所措又模糊喜悦的盼望,像那年那夜他嚼着果子无端路过陌生小院,也只是不合多看了那么一眼。
就那么一眼,他没能忘。
忧来思君不敢忘,星汉西流夜未央。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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