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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花】青蓝 番外 凤还巢 1

【双花】青蓝 番外 凤还巢

 

1

店叫“白腰”,开了很有些日子,火了相当一些日子。老板身份不少,驴友、摄影家、观鸟爱好者、厨子、戏迷、进出口贸易商,等等。标准的斜杠中年。店名听上去像麻将馆、纹身铺子、串店,就是不像正儿八经夜宵小店。主打是高棉菜:椰汁蕉叶蒸鱼、青椒炒蟹、酸橙拌生牛肉、红咖喱,要么再来碗米粉,打算直接回家的可以叫姜蒜烤猪肉饭,再配一大碗鲜香恬淡的葱鸡汤,撑得人要么躺着回去,要么回去躺着。

店铺请了高手设计,清新简洁,处处实用,不为了网红拍照,专为吃饭。吃饭要有吃饭的样子,桌椅结实,线条洗练,看上去就有种喝高了也没法撒欢打砸的敦厚,来吃饭就只为了吃饭。寸土寸金的地儿,租下来就在烧钱,店里空间不够大,隔断可足够严密。灯光上花不少心机,打下来道道菜都添增色相。墙壁上四处镶钛钢镜框,挂老板自家拍的鸟,白腹灰翼,颈短头圆屁股大,朱红小脚丫,怎么看都高高在上地卖萌。老板说:“侏隼。”

这货惯常居高临下,凶起来一扑而下,猎食的悍劲儿不比雕差。

车停在门口,随停随走,孙哲平一步迈下来,甩上门拍拍车窗:“回见。”边往里走边系了系外套,虽然就几步路,一阵风扑到怀里,里外一激也有些凉。

不必多客套,送他的是朋友,约他的也是朋友,京城这地方,朋友二字并不奢侈,有些时候只看你姓的是什么。“白腰”他来了不止一回,老板是熟人,在与不在都熟,服务生见着是他,不笑也带三分媚,熟络喊一声哥,快手快脚往包厢里引。是排面,不是必要。左右次次都是同一间,孙哲平干上两斤大曲再闭着眼睛都找得见。

他来得迟,进去时已经一桌的人,见他终于现身,纷纷起哄。这场面孙哲平驾轻就熟,谁擅长向哪个靶子开枪都在他心里,边脱外套边挨个戳点过来,应付得妥妥当当,是讽是嘲是笑是骂一个不曾落下,桌上闲言碎语收割过一遍,挽高袖子从容不迫坐下,正找筷子,眼一抬,他看见对面人。

确切说,是看见对面人的眼睛,眼对上眼,他立刻觉着自己输了一盘,对面那双眼睛黑是黑白是白,天云瓶水一样,鲜明透澈得带了灼艳味道。那眼神是活的,跟他这么个美艳的人时时刻刻挣着,要自行其是滔滔不绝宣讲点儿什么,先把无聊两个字汩汩地淌出来,流了满脸。

那张脸,呵,孙哲平不自觉含住下唇,又舔了舔。

操,一个爷们儿长成这样,兄弟你可积点儿德吧。

这话想归想,当然不能直说,他视线多停了两秒,若无其事移开,同身边人问,这是谁?

攒局的小子来得早,这会儿已经高了,终于醒悟,站起来晃悠着给介绍,一杯酒扬扬洒洒泼过半张桌子,说乐哥,这我们乐哥啊!大孙你可得认识一下……话没说完就被孙哲平一把按下:厨子手艺到位,用不着你丫瞎JB加料。

说完他起身微一欠腰,手抢先伸过去:“孙哲平。”

对方也站起来,点个头,指尖意意思思从孙哲平掌心里一蹭,略微沾了沾:“张佳乐。”

好白嫩指头,孙哲平不由自主握拢手心捻捻,回味无穷。这手,比女孩子还匀细软滑,手指肚像几滴露水从他手心里飘过去,又嫩又轻,攥都攥不住,绝了。

他们这一票人聚得多了,来来去去带过的漂亮人物也不少,几时冒出了这么个绝色。

他看人,人也看他,张佳乐那是什么眼神,一眼罩过去,满场都照顾得到,早把这迟到的哥们儿看个通透。上下一身黑,仿佛刚从正式场合赶过来,没特意换衣裳。衬衫款式正常,料子薄得贴身,若即若离绷着胸膛,设计里故意的明骚,身材全显出来,肩,背,胸,腰,一打眼都是好的,多半精心练过,有资本随时随地显摆。

他又抬起眼睛,黑白分明地多看了一眼。滢滢眼光退潮似的落下去,孙哲平心里忽悠一下,顿时飘了。他还从没给人勾成这样,何况对方还没露什么意思。名字他不熟,身上看不出来历,简简单单一件长袖黑T恤,牛仔裤脚掖在马丁靴里,脸,脖子,锁骨,都像敷了粉,耳垂被灯一照,白得透明。孙哲平忍不住想,这要是灌他两杯红酒,指不定都看得出酒汁是怎么打从血管一点点洇下去的。

喝的是白酒,两三杯之后张佳乐热了,袖子越挽越高,半截胳膊象牙雕一样光洁晃眼,笑容益发敞开,话益发少,喝到这个份上,都挪了座儿换了位子,席上早有人过去跟他促膝坐着,嚅嚅地谈,张佳乐似乎并不怎么搭理,一只腕子拄着额头,似听非听,三言两语应付着,脸上颜色荡漾得鲜明,像朵华贵的洛阳红,骨子里都是烧透了的残艳焦香。

孙哲平眼里满满当当盛着他,嘴里悠闲自在问人:“谁带来的?”

这怎么瞧,都不是他们一伙儿的。

他身边也换了人,正跟他细聊下个月招投标的正经事儿,冷不丁听见这么一问,摇头说不是,真不是,平哥你这可眼拙了,难不成从前没见过?

孙哲平不置可否:没赶上过。

他留个心眼,并不说自己不认识,想套人的话,赶上跟他聊天的小字辈嘴严,笑笑说,我也头一回见着本人,听说架子大,倒还看不出来。

张佳乐身边缠着的人,孙哲平倒是熟,辗转还沾点儿亲,身子骨弱,家里没安排主事,依稀记得是派了个文旅口的清闲职位,由着他参禅修仙地扮文人雅士,这会儿对着张佳乐也端不起来,满脸丛生盼望,渐渐酿成焦虑,别说雅,依着孙哲平看,哥们儿再给吊上一会儿胃口,都能跪下。他心里瞧着乐,隐隐的又带几分不自在。

恰在这会儿主人吆喝先散局,挪动一下,换个酒吧继续喝。孙哲平取外套的功夫,听见张佳乐在背后说:“我不去了。”

他椅背上搭着件暗红长袄,上面有绣花,一抖开披上,孙哲平才看清,从背到肩绣的是白茶花和凤凰,凤凰也是白的,一针针翎毛里夹金,美得夸张。只不过,甭管有多夸张,罩在张佳乐身上也都不怎么显。他喝得脸颊酡红,眼圈都是红的。孙哲平忍不住就想上手把雪白脸上那一片胭脂色替他揉匀了,再不济,亲开也行。

鬼使神差他也来了句我不去了,说完多看张佳乐一眼,抢先往外走,站在“白腰”门口给自己点了根烟,外套敞着怀,全没觉出冷来。一票兄弟打从他身边迤迤逦逦地过,搭着话还想劝他一起,被他掩耳盗铃地糊弄过去,行行行,不急不急,回头的回头的。

张佳乐在他身后问:“你要不要来碗面。”

孙哲平没回头,弯下腰狂抽两口,扔了烟头跺灭,二话不说搓搓手:“走。”

远吗?远的话我叫车过来。

张佳乐不接话,带头拐个弯往巷子里走,像是对这一带极熟,七歪八拐一气走到居民区,孙哲平仰头看缠在老旧楼板上的电线网线,晾衣架上没收的衣裳在风里簌簌地颤,小窗口一方一方黑洞洞镶在墙上,老城区形制衰败,进出用度却方便,住的多是老人,这时辰少有人还没睡。路灯光投下来,把街口照成个戏剧化的孤岛,张佳乐那件红袄子在灯光里闪了一下,他回过头等孙哲平,旧旧的惨黄老光打在身上,眉目头发脸庞嘴唇,黑的更黑,白的更白,红的更红,瞧着简直像个艳鬼。

孙哲平突然问,你多大?

张佳乐没料到他这一问,恍一下才反问,你问这个干嘛?

我瞧你像活了好几百岁似的。他留一句没说,美得带点妖气。

张佳乐瞧着他笑了笑:是嘛,我不吃人。说完再转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人声搅在油烟气里浮动着涌来,是个夜市的尾巴,果然有个推车上的小面摊,锅里热气腾腾,透着清淡稠香,老板娘显然跟张佳乐认识,笑嘻嘻打招呼,看着他自己拿塑料圈椅坐下,又推给孙哲平一张。

要什么面?

听你的。

张佳乐看他一眼:这么痛快。

不听你的,不就吃不着了?

成吧。张佳乐根本没理他这是不是个机锋,自顾自掰开方便筷,有一搭没一搭擦着毛刺。孙哲平有自己的乐趣,他端详张佳乐的手,那双手是真漂亮,细长白皙,女孩子一样娇纤,又不留那种坚硬斑斓的长指甲,毫无累赘装点,张佳乐显然也知道他在看,知道,不在乎。

两碗面端上来,孙哲平眉头一皱,这些年他随便惯了,也少见这么随便,大碗宽汤窄面,热腾腾素得既清且寡,除了榨菜生菜,连点儿肉糜都无。张佳乐挑起来吹几口,无声无息就吞,他也不作声,埋头吃,入口发现味道其实不错,本来冷风里走了这么久,有口热食下肚,胃里就添温暖,这碗面也确实有过人之处,不知下了多少碗,反正面汤并不糊。榨菜大概是自家腌的,清脆里一丝酸甜,生菜也足够新鲜,在“白腰”里鱼肉了一番,来上这么一碗面,几乎想要长叹一声舒坦。

老板娘也不忙,看了会儿手机,看他俩,跟张佳乐絮絮聊天,说他今儿的衣裳好看,语气里夹着爱怜。

孙哲平忙里偷闲,大啜一口面,咝咝呵呵地竖起大拇指,说可不是嘛,我也觉着好看。

一伸手,他搭上张佳乐后背,有意无意细细摸下去,这花绣得多好。

袄子不厚,够他上上下下两把就把身体轮廓摩挲清楚,张佳乐始终低着头在吃,并没拒绝。在他重新摸回来时沉了沉肩,往他手心里轻微地送了一下。

准了,孙哲平明白,都是聪明人,都有感觉,比说什么都管用。张佳乐,他就是那种人。至于接下来如何,这他从前倒没想过,不过现想也不是来不及。你渴得慌,一坛酒就摆在眼前,就算平生没沾过酒,难道还要考虑该不该喝,该怎么个喝法儿?

他问张佳乐:你为什么不去。

张佳乐没回答,吃完面,加点儿热汤喝了几口,抬头说,我有瓶酒存那儿很久了,给他们喝完算了。

话题岔得很开,又不似故意不想聊下去的样儿,这人真是非常奇妙。抓张纸巾擦擦手,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接起来,屏幕映亮一片郁郁长长睫毛,嘴唇暖热湿漉。

孙哲平突然发现,张佳乐特别适合这种不太正常的时辰,错位而陈旧的场合,以及暗光迷影,本来就长得华艳,夜行更令他添妆,眼角眉梢都有倦怠魅意,像古旧香檀梳妆匣里一页笔迹从容的老情书,裹满了褪色玫瑰花瓣。

离得近,听得见电话那头有人问,干嘛呢,还不休息。

张佳乐嗯嗯地答应,说你这不也还没睡,惦记我干嘛。说完笑起来,像个抬杠成功的得意孩子。语气表情忽然温柔,一晚上孙哲平还是头次见他露出这种模样,顿觉难得。

等会儿就回去,我吃点儿东西。一个人,嗯,放心吧。

孙哲平沉住气等他挂了,抄起纸巾给他抹抹嘴角并不存在的油迹:哟,一个人?

张佳乐并没拒绝,仰着脸等他故弄玄虚地擦完,笑一下,站起来,下颏往旁边老楼一挑:我就住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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